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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著赫巡的手,道:「走吧。」
越往上人就越少,直至雀臨樓的頂層,已只剩雲楚和赫巡兩個人。
天際的晚霞終於褪去了最後一絲光亮,頹喪的隱入黑暗,倦鳥歸巢,從暗淡的天邊划過,高山在黑夜裡顯出輪廓,萬家燈火此起彼伏盡收眼底。
夜風拂過雲楚的耳側,輕柔的掠起了她鬢邊的發,她站在欄杆處,高處不勝寒。
垂眸向下看去,街道上簇擁的人群顯得渺小不少,晃眼的燈火也像一隻靜立的螢火蟲,向遠處眺望,甚至能看見恢弘奢靡的皇宮,高大的宮牆仿佛在彰顯著它的不可侵犯,是尋常人努力一輩子也難以跨越的階級。
赫巡雙手背在身後,束著長發乾脆利落,著一身簡單的常服,挺括的身影在夜色之內顯得有幾分冷漠疏離。
在不久之後,這個年輕的少年會成為這個王朝新的君王。
他會掌握這個世上最為至高無上的權利,生殺予奪說一不二,青澀的少年會不斷成長,他的孤冷會變為狠辣,少年感會沉澱為君王威勢,那時的赫巡,是就連雲楚也不敢輕易碰觸的存在。
雲楚心中清楚,明譽的話其實是有幾分道理的。君王之愛不值錢,所以她要趁赫巡還未登臨皇位,仍有少年赤子之心的時候進入他的心裡。
赫巡忽然看向她,雲楚偷看就被抓了個正著,他靜靜道:「…孤就那麼讓你入迷嗎?」
雲楚移開目光,呸了一聲道:「做什麼夢呢你?」
赫巡不滿她的回答,抬手朝她招了招手吩咐道:「過來。」
雲楚乖乖走過去,然後不用說就熟練地鑽進了赫巡的懷裡,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腰,軟軟道:「你就那麼一刻也不想跟我分開呀。」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戳了戳赫巡的胸膛,低聲嘀咕:「你個粘人精……」
赫巡:「胡說什麼。」
雲楚哼哼兩聲,耍賴道:「粘人精,就是粘人精!」
赫巡懶得跟她糾結這麼無聊的問題,頂樓的風不小,少女軟嫩的臉蛋被吹得冰冰涼涼,赫巡道:「怎麼想要要來這裡。」
雲楚靜默了半天,才道:「不是跟你說了嘛,想要去最高的地方。」
赫巡不語。
雲楚也不在意,大概是今晚的風深得她意,而她又覺得赫巡的懷裡很暖和,讓她又開始不理智了。
她大發慈悲的真正回應了一回少年真摯的感情,極其少見的跟赫巡袒露了自己一小部分的心聲。
「你知道的,我之前在湫山過得並不好。我的娘親失蹤以後,所有人都可以來欺負我。」
「逃避欺辱總是沒有錯的吧,我只是不想被看不起而已,所以我想走到更高一點的地方,讓他們仰望我,然後後悔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我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此乃人之常情。
其實雲楚就算不說,此前赫巡也能感知到一二。
她看似是個脆弱的小姑娘,但是她好像沒有想過依靠任何人,哪怕是他,都從未從雲楚嘴裡聽到誰誰今日欺負我,你要替我出氣這種話。這興許是一種不信任,也興許是她從未想過有誰會堅定地站在她身邊替她擺平一切。
他低頭問:「那這裡安全嗎?」
雲楚想也不想便道:「你懷裡很安全哦。」
赫巡笑了笑道:「那就不要擔心了。」
雲楚心道他自然可以輕巧的說出這些,而她直到現在為止,她都不太能摸得清楚赫巡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也不知赫巡把她放在一個怎樣的位置。
才這樣想完,面前的男人就像是知道雲楚的心思一樣,忽而道:「雲楚。」
雲楚聲音悶悶的:「幹嘛啊。」
「可以等一等孤嗎?」
雲楚不解,道:「等你做什麼。」
赫巡低聲道:「等孤有能力叫你安全的站在孤的身邊。」
在雲楚眼裡赫巡是個不會說情話的人,哪怕是平常,那些難以啟齒的東西都是雲楚先說出來,他大多數時候都孤冷又倨傲,看雲楚的目光也談不上情意綿綿,只是多有縱容罷了。
她抿了抿唇,想讓赫巡把話說清楚:「可我不想再過那樣仰人鼻息的日子了,到時候你娶了太子妃,她肯定不喜歡我。那我到時候不是還要討好你的太子妃。」
赫巡的臉色黑了黑,道:「孤方才跟你說的你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是嗎?」
「孤若是想娶,早就娶了,何必等到現在。」
雲楚不依不饒:「那以前是以前,現在催你的人也變多了,誰知道你會不會改變主意啊。」
赫巡乾脆道:「不會。」
也是直達此刻,赫巡才忽然意識到,他從頭到尾沒有給過雲楚一句承諾。
赫巡從來都不是一個只會嘴上說說的人,他大多數情況下會選擇做給別人看而非說的天花亂墜,包括對待雲楚。
雲楚並不知道,從赫巡把她從湫山帶到京城的那一刻起,少年就已經默默承擔起了對她的責任。
況且那時他知道雲楚喜歡他,所以如果他想徹底杜絕雲楚的想法,他是不會把人帶來東宮的。
當窗紙被她大膽挑開的那個夜晚,或許在她這裡,他們還只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曖昧關係,可在赫巡那裡,她就已經成了妻子不二人選。
這些雲楚都不知道,她孤身一人來到京城,所能仰仗的也不過就是他而已,或許他說出來的從來都不是承諾,而是給予她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