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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赫巡的手卻越發的用力, 他將她按在冰冷的床沿, 也正是這個動作, 使得雲楚臉上的輕紗掉落,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她對上了一雙沉如黑夜的眼睛。
他的輪廓相較於之前要更加的清晰,眼底有幾分青黑,但仍舊俊美。
仔細看過去,被衣襟遮蓋處,細小的傷口漏出來,鼻樑高挺,薄唇緊抿著,眉目極冷。
他看她的目光好似不帶絲毫感情,她甚至覺得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她聽見他說:「別這樣叫我,你讓我覺得很噁心。」
雲楚幾心神一頓,再次想起了沈韞初的話。
她確實沒有說錯。
因為持續的窒息感,她的臉開始變得漲紅,眼角有生理性的淚水緩緩流出。
她甚至說不出掙扎的話來。
她的脖頸很細,赫巡一手就能掌控,掌下的肌膚溫熱,血管跳動,只要他稍一用力,她就會從此消失。
殺了她吧。
然後這樣虛偽自私又忘恩負義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雲楚被迫揚起脖頸,她的雙手皆放在赫巡的手腕,一直盯著赫巡,一層水汽氤氳在她的瞳仁上,這樣念念不忘的目光好像充滿深情。
可都是假的,他早就知道。
他心中恨自己,那時他沒能殺了這個玩弄自己的女人,如今他仍舊不能。
僵持之下,赫巡手上的力道鬆了下來。
空氣灌入,雲楚控制不住的捂著自己的脖子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的手仍舊放在赫巡的手腕,抓的很緊,好像是怕他跑了一樣,在劇烈的咳嗽聲中,她一邊捂著胸口拼命的壓制,一邊語氣不乏欣喜的磕磕巴巴道:「你…你回來了。」
她並不介意赫巡的諷刺與羞辱。
縱然如此還是在咳完之後,興奮的拉住了赫巡的手,目光緊緊的盯著他,聲音有些哽咽,因為喉嚨受損使得她的聲音聽起來又細又弱。
她摟住了赫巡的脖頸,將自己送入他的懷中,同他緊緊相貼,猶如在大海漂浮多日終於得救,她不停的低聲道:「太好了,你沒有死,你沒有死……」
時隔多日,她終於再次聽見了他的心跳。
這樣的心跳,讓她有一種詭異的塵埃落定的安穩感。
仿佛命運的眷顧終於落在她的身上。
自從赫巡離開,她總覺得心中空落。
很多時候,她都在刻意的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然後以一種自我催眠的方式告訴自己要清醒,要知道什麼才是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東西。
包括在聽聞赫巡死訊之後,她仍舊在自我催眠。
人死不能復生,她就算再難過,再無法接受赫巡都回不來。
她的表面看起來總是雲淡風輕,所有人都覺得她在開開心心的等著立後大典。
但她心中卻無時無刻都在自我拉扯,一面她無比厭惡現在逢迎赫宴的自己,一面又要控制自己不能沉溺過往與悲傷。
所以縱然她厭惡赫宴,她都必須去面對現實,然後籌劃自己以後應該怎麼辦。
只有留得青山在,她才有真正為赫巡報仇的機會。
這段時日,她隱隱能夠感受到,不止是沈韞初,意春,甚至是明譽還有阮枝桑黎,她身邊的所有人好像都在對她表達不滿。
他們不滿非常隱晦,有時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蹙眉,她總是當做不知道,但她心中知曉,他們都在心中指責她的冷漠與忘恩負義。
他們沒有錯。
就算不論感情,當初是赫巡帶她回京,她都應該好好報答他,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才好。
她曾經也在思考,如果她果斷拒絕,與赫宴對抗到底,那然後呢。
她想不出來。
赫巡並未抬手擁住她,能感覺到少女身形的顫抖,以及她輕輕的啜泣聲,他冷冷垂眸看著,心中竟毫無起伏。
「我沒有死,你很失望嗎。」
雲楚如同聽不懂他話中諷刺,纖細的手臂仍舊緊緊的抱著他。
她的嗓子仍然很難受,她搖頭道:「我很開心。」
她聽見赫巡嗤笑一聲,然後她被推開,男人帶著粗糲的指腹捏住了她的下巴,少女的脖頸上有明顯的指痕,有些刺目。
他移開目光,然後不乏嘲諷的審視她的臉,靜靜道:「是嗎,可我現在對你而言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你該不會以為,我回來就能輕易拿走我之前的一切吧?」
雲楚仰著脖頸,輕輕蹙眉,她真的沒有這樣想。
赫巡在因為她答應嫁給赫宴而生氣。
可現在她無法說出解釋的話來,因為那樣的選擇里,包含了幾分無奈以及幾分私心,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就是對不起赫巡。
於是她只能蒼白的說一句:「……對不起。」
她握住他的手腕,又急切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我聽說你的傷很重,你現在還疼嗎?」
赫巡唇角繃直,手臂僵硬,他的目光越發陰沉。
看,總是這樣的手段。
她總是輕易就把他拿捏的死死地,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忍不住原諒她無數次的欺騙,在得知她的假意深情後仍舊沒有拆穿她,如今他假死歸來,她心甘情願拋棄他嫁給別人,他竟仍然吃她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