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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吮去桂鳳樓頰上的淚珠。
「李緒……」漸漸地他察覺自己快要襻丄嵿鋒,這時他聽見桂鳳樓低聲說,「渉進來吧,別弄髒了靈堂。」
這句話令他眩暈了剎那。洶湧的潮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向桂鳳樓襲去。
桂鳳樓失神地躺在青磚地上。好半天,他才回過神,慢慢地站起身來。
靈堂里只有他一人,身上喪服穿得整整齊齊,那裡也被清潔過了。
李緒呢,他又回歸幽冥了嗎?
那個來了又走的人,就像深夜裡的一場夢。
第70章 正冠 他忽然伸手,指下輕柔,為對方正……
桂鳳樓走到棺材邊, 伸手搭在塗著黑漆的棺蓋上。
潔白手指,襯著肅穆沉黑,一塊木板的里外, 便是陰陽兩隔。他將靈力探了進去,在心神中「看」到了靜臥棺中的白狼,是他的大白狼……他也曾在心底偷偷地叫過大白狗。
李緒。他回想著先前在這靈堂里的放縱與荒唐。有那麼一刻,在歡情最濃的時候, 李緒的手指仿佛不經意間在他光裸後背上划過。
「等我。」他從回憶之中,辨認出了李緒寫下的這兩個字。
李緒還會回來嗎?他起初欲言又止,看來他的死里,還有許多內幕……
我會等你,不管時日短長都會等,桂鳳樓心想。
他相信李緒。
又獨自在靈堂中守了一兩個時辰, 天將亮的時候, 李少游來了。他睡過一覺, 氣色變得好些, 看起來不再像失了心的傀儡人,眼睛裡有了神采。
「鳳樓,我換你, 你去休息吧。」他說。
桂鳳樓搖頭:「我剛才小憩了片刻,還能支撐。」
他注視著面前的李少游, 今日沒有以髮帶束起馬尾, 而是戴上了正式的發冠,顯得比從前莊重幾分。尚且有幾分青澀的少年,終究要長大成人了。他忽然伸手,指下輕柔,為對方正了正發冠。
李少游一怔, 移開了眼去。
「打起精神來,」桂鳳樓道,「就快要來客人了。」
「好。」李少游只答了一個字。他沒再看桂鳳樓,靜默地走到一旁。
到天光大亮時,弔唁的賓客便陸陸續續地到來。李家勢大,且有上千年的傳承,二十多年前故世的李父李母,也與不少修道者都有交情。喪事已經辦了幾天,今天來的都是路途較遠的客人。
沒想到李家長子年紀輕輕,便隕落了……
我見過他一面,分明資質不俗,有望勝過其父,可惜,可惜!
有些相熟的賓客,在靈堂外低聲談論,飄進桂鳳樓的耳朵里。他臉色平靜,每次聽到李緒的名字時,心上那種針刺般的痛楚,也減緩了許多。因為他的心裡又燃起了希望。
這時,一陣陣清脆鈴音由遠而近。小聲議論停息了,拉著李少游慰問的賓客也住嘴,所有人都扭頭望去。
來的是「兩個人」。一個以青銅覆面,從頭到腳裹著黑袍,幾乎連半點皮膚都瞧不見;右邊那位披著寬大的深青袍子,臉色蒼白,辨認不出年紀。他手中拄著支蛇杖,杖身上懸掛一串銀鈴,隨著走動叮噹作響。
在眾人的注視下,青袍男子走進靈堂,向李緒的靈位祭拜,另一人則一動不動地立著,似乎態度漠然。
但是無人說他的閒話。
是「半死生」葉渺?桂鳳樓認了出來。他本來還想找上門去,現在倒省了工夫。
葉渺此人,曾經是正道門派的弟子,被一魔修抓走,欲煉成活屍。煉到半生半死、半人半屍之際,他本該意識泯滅,卻勉力維持了一絲靈台清明,藉助暴漲的功力反將那魔修刺殺。他身畔的黑袍人,也是同他一起被抓去的好友,但意志遠不如他強悍,已經神魂湮滅,成了徹底的活屍傀儡。
葉渺雖殺了魔修,身軀卻不能回復以往,瀰漫著死氣,無法再修煉從前的道法。他索性改修馭屍之道,首先煉化了好友,將昔日好友時時帶在身邊。此後行事亦正亦邪,沒有再煉過人傀,倒煉製過不少妖獸……也有人說,他在偷偷地捉人煉屍。
說話者拿不出證據,葉渺亦沒有公開叛離宗門,仍是正道中人,所以這些言論也不了了之。
桂鳳樓找他,是為了請他看一看那幾名敵人的屍軀。葉渺算得上此道大師,一定比他自己看出來的多。
等葉渺憑弔完,轉身走出靈堂,桂鳳樓不動聲色地跟上去。
「薛前輩,留步一敘。」他在城主府外攔住了葉渺。一套說辭,還有重金酬謝,他都準備好了。
聽他說明緣由,葉渺沉吟片刻,沒有推脫,接過了裝著屍體的球狀容器。他以神識探入,略為查看,便說出了幾點,的確都與桂鳳樓所知一致。
「倉促間只能看出這麼多,」葉渺道,「我須將屍體帶回亂木崖,借用丹房與法陣,才能看得詳細。」
亂木崖是他的居處。
「那就勞煩前輩了。事成以後,還有一半謝禮。」
「你十日以後登門吧。」
十日以後麼?桂鳳樓望著葉渺走遠,伴著銀鈴之聲。
路上行人側目,又紛紛為他讓出一條道來。葉渺的裝扮奇異,相貌也實在滲人,青白色的臉就像死屍。從他被那魔修煉化的那一日起,他就與世人格格不入。
桂鳳樓心念轉動。
葉前輩修為深厚,應當不會被敵方半路截殺;到了亂木崖,更是他的地界,大多數修士都會在自家洞府附近布置機關法陣。但以防生變……還是早幾日前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