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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接受這樣的桂鳳樓。
可也無法再想像,他迎娶一個素昧平生女子的光景。因為他嘗過了心被人打動的滋味,沒有情愛、只為傳宗接代的婚事,他不能再坦然接受。
桂鳳樓垂眸,默然地看著掌心的這方紫檀小匣。
他聽懂了李緒的言外之意。李緒沒有說得很明白,不想讓他為難,但一陣酸楚,還是從他心底涌了上來。
他忍不住要多情,忍不住見一個就愛上一個。所以每個人都被他虧欠,都因他不幸。
睫毛微顫,桂鳳樓合上眼,復睜開,眼睛裡重又蓄滿了笑意。他將紫檀匣子收起,笑著對李緒道:「此物太過貴重,不止能抵兩次劍舞的打賞,我還得搭你一點別的。」
話音未落,他已傾過身子,蜻蜓點水般在李緒的唇上落下一吻。
第38章 前緣 故人就只是故人,如今我放在心上……
他聽見李緒的呼吸亂了。
「不用如此。」片刻後, 李緒道。
「說遲了。」桂鳳樓笑。
拔出背後長劍,他飛身至河水上空,從起手式開始, 劍意一招招流轉開來。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李緒忍不住又拿出了梅子酒,給自己斟滿,就劍飲酒。
在微醺中, 他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了久遠以前的那一幕。
他還是看不清。
明明修道之人的意識海,比凡人要龐大得多。塵封的記憶,再喚起時也會歷歷清楚。但這段往事,總像與他隔了一層紗,模模糊糊,無法分辨。
水面上, 桂鳳樓忽然朝他含笑一瞥。
幻象中, 那個不知身份的人影, 也朝他瞥來。
兩個人的影像重疊了, 驚人地相像。李緒在瞬間看得分明,桂鳳樓著金冠錦衣,眉眼如畫, 那人穿素樸的道冠白衣,額心點了顆硃砂痣, 卻似是同一個人, 換了一身衣服。
他難道早就認得桂鳳樓?
——還是他與桂鳳樓之間,有著前塵宿緣?
一輪劍法練畢,桂鳳樓飛回來,搶了李緒的掌中杯,仰頭喝空。
李緒也不以為忤, 再拿出了一隻酒杯,給他自己倒滿,也給桂鳳樓倒酒。
「你到底在看什麼?」桂鳳樓將杯口避開他的壺,不讓他倒。
上次李緒觀他舞劍,直至落淚,就說是因為想起了一個故人。
方才李緒眼看著他,面上又是一副神思縹緲的模樣。
難道他還在借新人,思舊情?
李緒聽出他在生氣,甚至聽出了他在撒嬌。
除了自家親弟弟小時候,還沒有人在他面前撒過嬌……也沒有人敢。
可李緒心裡竟然沒有浮出厭惡。
他一直覺得桂鳳樓的脾氣不對自己胃口,論常理連朋友都做不得,卻又一次次地容讓,一次次地動心。
「我回憶起了一個很像你的人,」想了想,李緒還是坦誠以告,「恐怕我在劫雨中所見的,也是他。」
「不是我?」桂鳳樓問。李緒提到此事的語氣,比先前要篤定。
「如果你也不記得,那就不是你。」
「好啊,看來你的那對玉鐲,我是收錯了。」
這句話還在撒嬌,可也真的帶了一點怒意,李緒都聽了出來。
桂鳳樓在為他吃醋。
「沒有收錯,」李緒搖頭,「我送的就是你,不論那人是誰。」
故人就只是故人,如今我放在心上的,是你。
枯坐了許久的夏珏,聽到門外腳步聲的時候,終於動了。
他起身,過去開門。
外面的自然是桂鳳樓。身子裹著涼風,衣上沾了夜晚的露水,但雙眸明亮,風姿依然俊美。
「你還知道回來?」
桂鳳樓去捉他的手,笑道:「我要趕回來看看,你有沒有把天機閣庖廚里的醋都偷偷喝光。」
「你再不回來,差點兒就去了。」
兩個人的手牽住,緊密地相扣。
夏珏在他的頸項間輕嗅,問他:「和那隻狗做了什麼?」
桂鳳樓瞪他一眼,道:「演練了遍劍法給李緒看。」
「僅此而已?」
「李緒把他家傳的玉鐲打賞給我了。」
「呵。」夏珏笑了一聲,「他倒大方。往後家裡要是揭不開鍋了,我就帶你去仙人跳。」
「你捨得嗎?」桂鳳樓拿清亮的眸子瞟他。
「捨不得。」
才入夜,他們親熱了一番就上了榻。夏珏看得出桂鳳樓身體倦乏,躺下不久便已睡著。
安安靜靜依偎著他的那人,讓他眸子裡浮起一縷溫柔。
可是我愛他。
他絕望過,憤怒過,習慣了吃醋;也被桂鳳樓哄過,愛過,捨命地相救過,結果誰也離不了誰。
本體說「轉世了就不是那個人了」,猶戀棧著過去。可他是從本體分化出來的碎片中,新誕生的一道意識。他愛的,從來就只是現在的桂鳳樓。
清淡的月光映在床前,躺在那兒出神的夏珏,忽然聽見了樓下的聲響。
有人回到房間,是李緒麼?
他早就看出來,李緒,以及凌虛,與他一樣都是本體的化身,只不過和本體斷了聯繫,他們自己也不知曉。
這兩個人,也繼承了強大的力量。
夏珏的眸色變深了。
反叛?他不是沒有想過。若本體執意要殺桂鳳樓,他會毫不猶豫地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