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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這樣對我啊,前輩!」
在他的身後,傳來了竹本警官這樣慘烈的叫喊。
最終,在護士「原來你們警官之間也喜歡鬧著玩」的好笑目光下……
佐藤警官重新坐回了病床邊,耐心地同這個平時很靠譜的後輩研究起昨晚的事情。
——有蛇纏繞在你的身上?
——沒錯,很長一條,帶著腥氣的蛇信子幾乎碰到了我的臉,像是要吞掉我的樣子。
——然後,狗頭人來救你?
——是的,狗頭人身,狗頭還冒著火,拿了把……好像是藤四郎牌的菜刀,和蛇打了起來。
——哈,藤四郎牌的菜刀?
——是的,前輩。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努力去觀察了,應該是超市賣的那種很暢銷的藤四郎牌菜刀。
——行吧,那狐狸呢?你之前不是說,還有隻狐狸?
——狐狸,呃,狐狸在旁邊唱歌跳舞。
「……越聽越荒謬了。」
佐藤警官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卻還是耐著性子,一本正經地幫忙分析起來:「要我說,可能是你暈倒前產生的一些幻覺……你先別反駁,聽我說……比如,被蛇纏身,這代表你近一段時間被麻煩的工作環繞,遲遲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而幫你斬殺大蛇的狗頭人,應該是代表了你想要排除萬難,完成工作的決心。至於狐狸……」
「唔,要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那狐狸又代表什麼呢?」
漸漸被說服的竹本警官,臉上呈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顯然也不是很想相信昨晚那樣光怪陸離又讓自己三觀破碎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狐狸是……狐狸是……抱歉,我編不下去了。」
「……喂,前輩!!!」
「我能怎麼辦呀?你的這個夢裡,狐狸的畫風就是不太一樣嘛。」
「可是,可是那不是夢呀……」
「怎麼可能不是夢!英明,你是個警察,難道還要相信一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嗎?」
「可是……」
「好了,別可是了。反正之前調查的自殺案一直沒什麼新線索,上頭又命令結案。」
佐藤警官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唉,既然如此,你也別想東想西,想得自己都神經錯亂了。不妨趁著目前手頭還沒什麼案子,好好去休整一下。聽我的,英明!案子要查,可身體更重要呀,你不知道……」
說到這裡,佐藤警官突然頓住了。
「……前輩?」竹本警官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半句話,不由疑惑地望過去:「前輩,您要說……我不知道什麼?」
「你不知道……」
佐藤警官習慣性地掏出一根煙,因為在醫院就沒點,只拿在指間一下一下地摩挲著,語氣多了幾分沉重和艱澀:「是這樣的,你的同事平川一郎,昨晚因突發疾病去世了。」
「啊?」
「你也很驚奇,完全想不到吧?平常看起來也是健健康康的樣子,年齡嘛,似乎也就比你大個三四歲吧。結果,人說沒就沒了!明明還那麼年輕……」
——平川一郎?
竹本警官沉默著,反覆在心裡念著這個名字。
——是那個人!
年輕的警官先生很快就將這名字同記憶中的某個人對上了。
——是那個總喜歡說「職業組精英和我們不一樣」的人。
竹本警官一邊想著,一邊竟然又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胸口。
這一刻,他的心中升出一種極為微妙的感覺,仿佛自己發自內心地厭惡著這個人,厭惡到如今聽到他的死訊,居然鬆了一口氣的程度。
簡直就像是死掉了一個仇人!
全身上下都為之輕快起來。
——該死!
——怎麼能這樣?
——你可是一個警察啊!
竹本警官不由自我厭惡起來。
他因此反覆在內心深處反省:「哪怕是看到陌生人不幸逝世了,也該心懷憐憫。怎麼面對同事的死亡,卻報以這樣……這樣不恰當的情緒,我真是太不應該了。」
但另一方面,他又對此產生了深深的疑惑。
——我平日裡,明明和平川君沒什麼往來,彼此間更沒什麼矛盾。
——這樣莫名的仇恨,又是從何而起的呢?
——真是奇怪。
病房裡,佐藤警官沒有發現竹本警官這些紛雜的心思,只苦口婆心地念叨著,要他好好保重身體,不要仗著年輕就亂來;
而病房外,背著小書包的田川亮安靜地在走廊里,駐足聽了一會兒後,就悄悄離開了。
「狐狸?」
「嗯?」
「那個平川一郎?」
「沒錯,正是孕育大蛇之人。」
「他死了呢。」
田川亮語氣淡淡的,隨後又問道:「是因為我殺了那條大蛇嗎?」
儘管沒有流露出什麼感情。
但看得出來,還是有一點兒在意的。
狐狸果斷回答:「當然不是,大人難道會後悔殺死那條蛇嗎?」
回想著那蛇纏繞在竹本警官身上,還試圖啃噬其血肉的樣子。
田川亮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後悔。」
狐狸笑著點點頭,便為他解釋起來:「嫉妒本就傷人又傷己,平川一郎因強烈的嫉妒而孕育出那條足以食人的大蛇後,其實,便已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