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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說,家有幼子,心地善良,但為人膽小怕事,長此以往,雖不擔心他像其父一樣成為一個惡人,卻很擔心他日後被人欺負。」
高橋裕二聽到這裡,便嗚咽起來,淚水打濕了衣袖。
「……男孩子日常乖巧一點兒,不惹是生非,其實算是一件好事。可若是一點兒血性都沒有,哪天一旦遇到壞人,再被視作一個軟包子,隨便欺負也不知反抗,命運豈非也會漸漸如我一般悽慘?」
「芳子這樣的言論,在我看來,實在有些多餘。眼前事情尚且沒有得到什麼解決,怎麼無端端還擔憂起以後的事情了?」
「況且,所謂的會被人欺負,也不過是憑空猜測和想像,怎麼可能就那麼巧成真了呢?」
「但芳子言語淒涼,令我頗為觸動,她又說……」
「我並不求他有多大出息,也不求他日後能生出什麼銳氣和雄心來,只盼他能有一點兒遇事反抗的血性,就算是要求助他人的幫助也行,千萬別像我一樣,被人隨意欺辱,那我就是死了,也沒辦法安心呀。」
七花說到這裡,微微側頭,望向高橋裕二。
她的目光清冷如寒冰,宛如一把能刺破人心的利劍:「你母親生你、養你,可是……兩周零三天,十七個夜晚,我讓你夜夜看著她被毆打、慘死,直到第十八天,你居然才鼓起勇氣尋求改變,跑去報了警……」
高橋裕二狼狽地「啊」了一聲,趴倒在桌上。
他全身顫抖,用拳頭狠狠捶著自己的腦袋,泣不成聲。
七花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對人類的悲喜似乎並不那麼感興趣的樣子。
她遙遙望向窗外的晴空,語氣悠悠地又說:「好在你終還有一點兒勇氣,不算是個完全的死人,否則,我也真沒什麼法子……只盼你日後,始終能記得此刻的心情,別再做令自己後悔的事吧!」
說完,不等竹本警官反應過來,她就如來時一般,又一次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只是年輕的警官先生在結帳時,卻發現她喝的那杯咖啡,帳居然記在了自己這裡。
——跑得那麼快,原來是因為沒錢付帳嗎?
他一時愣住,又是嘆氣,又是想笑。
可不知為什麼,之前略有沉重的心情卻放鬆了下來。
(二)寵狐
在七花跑去了結自己同高橋家的最後一點兒因果時……
狐狸也重新回到了田川亮的身邊。
當時,正在上繪畫課。
明明已經用了隱身的法術,可狐狸還是一副狐狐祟祟的樣子,悄悄站在教室外,拿爪子扒著門,探頭探腦地往裡張望,大抵是在尋找田川亮的身影。
而田川亮早在它探頭的那一刻,就已經看到了。
但他立刻移開視線,故意不去看它,又不動聲色地拿起一張白紙,蓋住剛剛用彩筆在紙上不自覺畫出來的一隻小狐狸,心想:「若是讓它看到我畫狐狸了,肯定會以為我很想念它。」
——我不想它,一點兒也不想。
年幼的男孩認真地在心裡這麼說。
可他不知道的是……
當發現狐狸回來的時候,自己的嘴角是微微翹著的。
狐狸很快就找到了田川亮所在的位置。
它邁著小細腿,搖晃著尾巴,顛顛地跑了過來:「大人,小生回來了。」
田川亮依舊不理他。
——讓它自言自語去吧!
就當是壞狐狸不打一聲招呼,私自離開的懲罰。
但狐狸根本沒意識到這是懲罰。
它只當是有外人在,暫時不方便說話的緣故,自顧自興高采烈地在一旁嚷嚷:「大人,小生終於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狐狸能想明白什麼?
田川亮不禁好奇地豎起了耳朵。
但面上,他已然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無視著狐狸,還假裝自然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狐狸沒注意到他的冷淡,突然就興致勃勃地宣告起來:「從今日起,小生願拜您為主君,助您奪取天下!」
「咳咳……咳……」
田川亮一下子被水嗆到了。
安靜的教室里,突然冒出這樣大的聲音,同學們紛紛抬頭,循聲望過去。
可沒想到的是,此時鬧出聲音的人,竟是學校傳說里的「狂焰之魔」。
有膽小的學生立刻回頭,怕被遷怒,不敢再看;
可也有膽大的學生,仗著法不責眾的緣故,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而這樣的偷看,完全是因為……
往日總是面無表情,打架時又總是殺氣騰騰的男孩,此時因嗆咳的緣故,紅暈在白皙面頰上渲染開來,無端衝去了眉眼間的冷淡,就像是一尊白瓷娃娃突然被賦予了鮮活生命,一眼看去,竟十分的秀色可餐!
「唉!他若是不打架、不那麼凶,也不那麼嚇人就好了。」
好些學生偷偷在心裡想:「真想和這樣好看的人交朋友啊。」
「大人,你怎麼了?大人,你沒事吧?」
狐狸急切地在周圍大呼小叫、左蹦右跳,蓬鬆的大尾巴晃來晃去,晃得人眼都暈了。
——蠢狐狸!
——一天到晚都在瞎說什麼呀!
田川亮終於忍不住了,狠狠瞪過去一眼。
狐狸又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