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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儀戾不解:「阿昭為何要和他們爭搶?」
「微臣不就是殿下搶來的嗎?」文卿目光沉沉地看著他,語氣嚴厲,「殿下不願搶,有些東西就註定只能落入他人之手,屆時無論如何嗟悔痛恨都是徒勞,也再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
「……」
「殿下真的以為英嬪娘娘只是想給殿下找個教書先生麼?殿下覺得英嬪娘娘為何選了臣?若非臣與殿下相當投緣,換作別人,會在大皇子和殿下之間選擇殿下嗎?」
公儀戾傷心地望著他,唇角向下抿著,眼眶驀地濕潤了。
文卿有些不忍心,偏頭不再細看。
「阿昭會好好學的。」
他緊緊握住文卿的手,哽咽道:「先生,別拋棄我。」
「殿下不負臣,臣便不負殿下,君臣之誼,窮達不改,生死不棄……微臣,一直都是這樣期盼的。」
「殿下,別讓臣失望。」
——
三日後,一乘車馬自揚州入京。
暖轎里坐的是綺玉樓第一花魁娘子,名揚天下的文濯蘭。
世人皆知文娘子一手琵琶引得世家公子自長安千里迢迢趕至揚州,一擲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卻不知她另一重身份,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巫蠱師。
帷帳隨風飄動,內層的輕紗遮掩住文濯蘭驚世的容貌,透過窗,她漫不經心地觀察著闊別已久的長安。
「喵嗚……」
玄貓斂著澄黃的圓眸,懶懶地臥在美人懷裡。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一處宅院門口。那宅院推平了所有門檻,門前兩隻石獅鎮守,門槐高大,美人由侍衛扶著下了轎,確認了是書信上留的位置,便信步走了進去。
文卿才剛從文府脫身,新府院尚未好好打理,下人們忙裡忙外清掃落塵,文卿正缺些信得過的侍衛,便用了些攻心之計將文念恩撬過來了,連帶著他手下那些侍衛,一併守著新府。
「小姐,此為狀元府,未有名帖不得擅自入內。」
文念恩公事公辦地攔住人。
文濯蘭莞爾一笑,明媚生姿,下一刻卻突然抬手出刀,刀尖淬毒,刀刃帶風,文念恩眉心一擰,拔劍相擋,卻不敵文濯蘭招招狠辣,鋒芒畢露。
「姑姑,別再欺負念恩了,他怎麼可能是您的對手。」
文卿自行推著輪椅出來,春陽在後面小跑著追上來,埋怨公子沒披鶴氅便出門了,風這樣大,雪地還還冷……如是云云。
「姑姑是在幫你考驗看家侍衛的本事怎樣,怎麼能算是欺負?」
文濯蘭循聲望去,卻看見輪椅上病弱蒼白的溫潤郎君。
十七年過去了,當時尚在襁褓的嬰兒如今已經長大成人,考取了功名,置辦了新宅,以後的日子本應當平步青雲高枕無憂才是,然而——
文濯蘭愕然:「晏清……你的腿怎麼了?」
文卿淡淡一笑:「廢了。」
「什麼?!」
「陳年舊事,沒有再談的必要了。姑姑遠道而來,家裡準備了些菜餚為姑姑接風洗塵,廂房安置在西廂這邊,先把行李放下罷。」
所謂的家,其實也沒有家的樣子。祠堂里只有他母親許晚凝一人的牌位,空落落的,如同她寂寞惘然的一生。偶爾一兩隻雪雀落在屋檐上,停留不久便飛走了,並不在這裡築巢。
一直到菜餚上齊,文濯蘭還是無法回過神來,文卿也不著急,安靜地等著她。直到她懷裡的玄貓突然跳下去,輕盈地邁著步子,停在輪椅邊,揚著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厚實的袍擺。
文卿垂眸看著貓,並沒有貿然去抱。
「烏雲,回來。」
文濯蘭低喝一聲,那玄貓便甩甩尾巴,輕輕一跳,跳回了她懷裡。
「晏清……這十七年裡,可曾有人欺負你?」
「若我說有,姑姑會替我出氣麼?」
「那是自然!」文濯蘭眉眼狠戾,咬牙道,「當年父親留下遺囑,讓我在你加冠之後現身,這些年姑姑在外闖蕩,想著文府畢竟是世家無論如何不會虧待嫡長子,才沒回來看望過你……」
她是文德雍的養女,七歲時部落衝突時被當時正在苗疆求醫的文德雍所救,養在身邊三年,後來文德雍客死他鄉,寄回給許晚凝的那封信里,便提及了對她的安置和囑咐。
紫禁城龍盤虎踞,群狼環伺,不如揚州施展得開,許晚凝親自將文濯蘭送出去,連帶著金銀財帛、官府文書和幾個侍衛,護送著文府唯一的小姐離開這座巨大的鳥籠。
她以為嫂嫂和侄子在京城也過得很好。
可是這麼久了,為何不見嫂嫂的身影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章 巫術
文濯蘭無法接受許晚凝早已亡故的消息,原地怔愣許久,兩行清淚如前世一般,難得失了態。
文卿將她引到祠堂,許氏之位孤零零地立在佛像旁,墨底生塵,白字泛灰,十七年光景,不過如是。
「嫂嫂明明身無頑疾……為何這般年輕就已香消玉殞?」
前世文濯蘭也這樣淚流滿面地問過他。
重來一世,他還是回答不了。
「她送我離京的時候還說……以後要來揚州住,我連宅院都為她置辦好了,帷幔用的是她喜歡的蘇綢,園裡種滿了鶴望蘭……明明說好了。」
文卿嘆息一聲:「逝者已矣,生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