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也是,還要防著太子呢。」顧岱想了想,「我去打聽打聽,萬一到時候太子去文士那邊,我們就去祭壇,我和明統哥哥扛也要把你扛上去,否則蘭湯沐浴的時候被太子盯上就不好了。」
文卿失笑:「那倒是多謝二位了。」
若公儀峻真敢在那樣重大的場合向他出手,那他的死期也不遠了,只不過一命換一命對他來說太不值,他又擔心公儀峻也能獲得重生的契機,不是逼不得已,不會用這下下之策。
他在地牢里給公儀峻留了個絕佳的位置。
怎麼能浪費呢?
——
北境,烽火城。
議事堂外,南宮氏親衛手持長刀,戰刀上紅纓如血,刀刃上沉澱下擦不盡的斑斑血跡。
長案上鋪著北境軍事作戰防禦圖,每個城防的兵力和輜重營的布置十分詳細,自玉門關以北已被烏桓占領,南宮一脈鎮守此關長達三十年,兩國勢如水火,漫長的邊境線上流民無數,哀鴻遍野。
公儀戾和南宮遇一夜未眠,在議事堂內共謀北伐大計,交談得越深入,南宮遇便越是對這位年僅十五歲的三皇子刮目相看。
他從小跟著父親領兵塞外,為北境邊防鞠躬盡瘁,無暇關注長安,故而對京中局勢不甚了解,辛夷公主下嫁與烏桓首領做妾室一事,也是車馬行至烽火城門口了才知道。
他以為數日之前陛下召烏桓使團入京只是一次尋常的外交政事。
當他從城樓上往下望時,花轎里的人恰好掀開廂簾,那一口小小的窗里透出一張花容月貌的臉,和年少時見到的表姐七分相似。
南宮遇立刻衝下城樓,帶兵攔住了和親的車馬。
為首的皇子抬手叫停了整支隊伍,琥珀色的眼眸沒有多餘的光亮,沉聲說了句讓開。
南宮遇怒上心頭,抽刀便和他打了起來。
趁著近身打鬥的當口,那皇子壓低聲音告訴他,他會把她好好地帶回來。
他發誓。
南宮遇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仔細看去,能發現他眼眶未褪的紅痕和眼底劇痛的悲傷。
他留下了一個人。
一個將死的孩子。
南宮遇看著那行車馬緩緩出關,在城門苦等了整整一天一夜,黎明時分,終於在奔騰的塵土和馬蹄聲中看到了那個擁有琥珀色眼眸的人。
他將辛夷護在懷裡,滿身鮮血淋漓,背上一把紅纓槍和一柄長劍,一手控著韁繩,一手提著烏桓大將撻樓的頭顱。
南宮遇太熟悉那臉上的神情了。
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是那樣恍惚。
早春,邊塞疾風如刃,風沙揚起漫天的雪。
南宮遇連忙安排人為這位京城來的皇子接風洗塵,眾人都已入席就坐,唯獨不見這位首戰大捷的年輕將領。
等親衛找到他的時候,他滿身是血地躺在雪地里,攥著一抔雪,口中念著什麼,聽不太清,好像在叫先生什麼的,語氣里聽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
南宮氏親衛不敢貿然上前,不一會兒,段尋找了過來,把親衛趕走了,跑過去踢了踢公儀戾的腿。
公儀戾沒理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個死人。
「你家先生給我傳信了。」
公儀戾馬上詐屍,猛地跳起來,簡直難以接受:「為什麼先生給你傳信不給我傳信?」
段尋抱著手,故作高深道:「自然是因為我有讓他給我傳信的法子。」
「什麼法子?」公儀戾不信,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催促道,「等等,先說說他給你的信里寫了什麼。」
「我才不要告訴你呢,你看你現在髒兮兮的沒個人樣,一身髒血,臭死了,要不是攤上這個任務,我才不想和你說話呢。」
公儀戾沉默片刻,問他:「真的傳信了嗎?」
「我騙你幹嘛?不想聽拉倒!」
段尋將字條的背面展開給他看,趁他來奪的時候收進袖中,正經道:「去沖個澡,換身衣服,吃點東西,還有很多事要做。這裡很需要你,你沒有愣神的餘地。」
「他把你送到這裡,不是讓你思念長安的。」
「我不是在思念長安。」公儀戾忽然道,神色有些落寞。
段尋挑了挑眉,等他說下去,卻見他垂眸不語,不多時便轉身離開了。
待他走後,段尋才拿出那張字條。
不得不說,文卿能在短短七年之內從狀元郎做到一品高官不是沒有原因的,說話做事絲毫不拖泥帶水,一眼便明察此時北境邊防要害。
論將領,公儀戾堪當大任。
論軍費——
段尋看向字條上的墨跡。
「二十日之內,京城賑款將送至流民地帶,另,朝廷將撥款用以北境邊防,預計不少於一百萬兩,以救水火之急。」
半句不提兒女之情。
看來是單相思。
文卿畢竟是太子少師,鐵板釘釘的太子黨人,沒準只是為了平定北境戰火布的一局,給太子登基鋪路而已,可惜有人付出真心了。
——
「先生,你看,風箏飛得好高!」
空曠的馬場上,一個孩子捧著線輪,在微風吹拂的春日歡笑著奔跑,那雙健康的腿讓文卿有些羨慕,他決定要保護好他。
「先生,真的會有嫦娥嗎?嫦娥長什麼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