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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拙玉怔了怔,濕潤的長睫輕眨,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不只是晏清想要保護我,我也想保護晏清……我不後悔……反、反而很高興……我幫到了你的忙,對嗎?」
「……」
文卿別開眼,雙手扶額,咬緊牙關,忍著不讓眼淚湧出來。一股巨大的負罪感壓在他的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
眼淚最後還是留不住,但從赤紅雙眸中爭先恐後湧出的並不是透明濕鹹的淚珠,而是淋漓腥苦的鮮血。
「晏清!!」
文卿在天旋地轉中恍惚記起自己嘔了一口血,他沒有徹底暈過去,他放心不下蘇珉,那樣傻的人,甚至不知道那事過後要先清洗身體,否則會腹痛,會生病。
「拙玉……讓春陽備些熱水……沐浴後好好睡一覺……」
「別再作踐自己了……沒有人配得上你做這樣的犧牲……」
「尤其是我……文卿……」
——
母蠱的波動幾乎是瞬間就傳達到了子蠱的身上,春浦疼得滿地打滾,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蜷縮著在床角發抖。
滿殿的宮人跪地不起,其中一些默默收拾著地上被打碎的花瓶和碗碟瓷片,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命如螻蟻的侍從了,他的骨骼被打碎重整,雙腿被廢去,被灌下不知多少湯藥,病懨懨的,右眼眼皮上的硃砂痣昳麗明艷,整張臉和中書令至少七分相似,被嬌養在東宮南殿椒房裡,連太子妃都不敢來招惹,每天只用做一件事,那就是討太子公儀峻歡心。
但如今支撐他活下去的,不是在東宮享用的榮華富貴和無上尊寵,而是對文卿的怨恨。
他成為了文卿的影子,被折磨成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的雙腿是被生生打斷的,他在東宮受辱受苦,文卿那賤人和戾王那野種卻不知在哪逍遙快活。
如果說他曾經還心存僥倖,期待著哪天戴罪立功,文卿能網開一面重新將他接回狀元府,主僕和好如初,那麼他現在就只盼望著有朝一日公儀峻能和文卿雙雙暴斃!
但那樣他也會死!
該死的蠱毒!
「呃啊……」
「卿卿!」
公儀峻從御書房趕回來,蟒袍一拂,大步從列跪的下人中走過,坐到金床旁邊,將蜷縮著發抖的春浦摟進懷裡。
春浦本來就疼得要命,被他沒輕沒重地一摟,全身的骨頭都要斷了。
「卿卿別怕,本宮帶來了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定不會讓你有任何意外。」
「殿下……」春浦強忍著恐懼,軟若無骨地貼近他的胸膛。
「還不快過來!」公儀峻回頭怒斥不遠處新上任的太醫。
陸仁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垂眸走上前去,跪在床邊打開藥箱,拿出懸絲診脈的細線,俯身仔細地聽春浦的脈象。
「這……」陸仁安蹙起了眉。
春浦額邊冷汗直冒,心臟砰砰直跳,沒人知道他正在冒多大的風險。
子蠱反應如此劇烈,上次還是在戾王歸京的時候,那時文卿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聽說極其兇險,那麼這次就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母蠱式微,子蠱便更容易擺脫控制,只要公儀峻這邊不對他起疑心,他便能對文卿反戈一擊!
「若下官沒有診斷錯的話……小主應該是中了苗疆的蠱毒。」
公儀峻皺眉:「你說什麼?」
「微臣對苗疆巫蠱略有涉獵,雖並不精通,大致也能摸索出一些解法。」陸仁安收起細線,起身時不經意瞥見了太子懷中的病美人,香汗淋漓,膚白貌美,那顆硃砂痣紅得恰到好處,病容更是惹人憐愛。
只是……略微有些眼熟。
「接著說。」
「此蠱名為蘭心蠱,一般用來牽制眼線,一旦子蠱宿主背叛母蠱宿主,子蠱便會瞬間發作,使宿主喪命。」
「殿下……」春浦泫然欲泣,蒼白的嘴唇咬緊,「這是何物啊……好可怕……」
公儀峻看著懷裡的美人,心下生疑,卻抵不住這張酷似文卿的臉做出如此惹人心疼的神情,當即抱緊春浦吻了下去,絲毫不顧及一旁的陸太醫。
「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巫蠱之術?」
「回殿下,天下巫蠱分為三派,正統為南疆巫蠱,尤擅蠱毒,支脈為北疆巫蠱,尤擅巫術,而苗疆算是異類,巫蠱並修,且秘術極多,每個巫蠱師都有幾門獨創巫術和蠱毒,這位小主體內種下的蘭心蠱便是揚州綺玉樓濯蘭姑娘的獨門秘術,只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
公儀峻眯了眯眸,不知信了幾分。
這陸仁安是太醫令極力引薦進太醫院的江湖郎中,走的是野路子,卻在王公貴族中間倍受推崇,公儀峻也是聽了他的好名聲,才帶回宮給春浦診治。
若他所言非虛……
「陸太醫可知這蠱是什麼時候種下的?」
「恕微臣才疏學淺,實在無法判斷。」
「殿下……怪不得奴近日總覺得夜裡睡不著,冷得緊,心口也慌得不行……」春浦雙手牽住公儀峻的手,將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殿下……你摸摸,奴是不是病了?」
公儀峻不是太醫,當然摸不出什麼名堂,可他卻很享受春浦的迎合跟討好,這樣的嬌憨媚態,正是他想在文卿身上看到的。
「這就是蘭心蠱剛種下的症狀。」陸仁安適時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