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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出手闊綽,我也不好端著,恭敬不如從命,你說是不是?」
「是、是……」
「這樣,我給你們指條明路。」文卿挽了挽耳邊的發,將衣襟攏緊了些,「明日朝廷會頒布一則募捐令,文府若是能帶頭捐個幾十萬兩,我便考慮考慮給文瑨甫一個好名次,你們二位覺得如何?」
「什麼?!還要幾十萬兩?」
「夫人可要想好,這幾十萬兩銀子,咬咬牙還是能拿出來的,錯過了這次機會,文瑨甫想要走進士之路晉升,可就難上加難了,這和買官可不是一回事。」
文謙和陳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動搖的念頭。
「我乏了,若是二位考慮好了,便快些備好銀票罷,春陽,送客。」
「是。」春陽行了一禮,「文老爺,文夫人,請隨奴才出府。」
送走那對異想天開的夫婦,柳樹上突然傳來一陣笑聲,風聲夾雜著衣裳輕動的聲響,文濯蘭跳下來,走到文卿身邊,文念恩早已習慣了她的神出鬼沒,推著文卿走,一點都沒被嚇到。
「晏清,陪姑姑喝兩杯。」她又提著酒。
文卿婉拒:「我有些累了。」
「這可是華英殿的酒,從孟如英那兒搜刮來的,你嘗嘗。」文濯蘭故弄玄虛道,「除了酒,還帶了些別的東西,不過暫時先不告訴你。」
「姑姑怎麼一天到晚都往華英殿跑?」文卿淡淡地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嘆道,「罷了,我也嘗嘗,許久沒和姑姑一起喝酒了。」
文濯蘭示意文念恩退下,繞到後面,把文卿往煙汀亭推,府內沒有任何台階和門檻,輪椅推著很好走。
「你不怕到時候他們反咬你一口?」文濯蘭突然提起方才的事。
文卿沉默片刻:「不會的。」
「為什麼?」
「文瑨甫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屢試不第,如今也就這一條法子了,哪怕是為了文瑨甫的前途,他們也不會得罪我。」
文濯蘭沉默片刻,說:「你也是我唯一的侄子。」
文卿失笑。
心中卻難免有些動容。
「我知道的,姑姑。」
文濯蘭將他推到煙汀亭,讓丫鬟布了些下酒菜,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讓文卿先喝一口。
文卿見她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與平時喝的清酒不同,這酒太辛辣了,酒滓似乎也沒有過濾,入喉很是苦澀,而後慢慢回甘。
文卿忍不住咳了兩聲,身體慢慢熱了起來。
文念恩有些擔心,文濯蘭見狀卻大笑起來,托著腦袋問:「你可知這酒是從哪兒來的?」
文卿疑惑地望向文濯蘭,隨後怔了怔,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其貌不揚的酒壺。
「不是京城的酒……?」
「猜對了!」
文濯蘭笑著,給文卿繼續滿上:「阿昭讓人從塞北捎回來的,當地的內服藥酒,喝了強身健體的,孟如英說阿昭在信中寫了給你一半,我便沾光喝兩杯了。」
文卿有些恍惚:「阿昭……」
「還有,阿昭沒打敗仗,那驛兵在覲見崇明帝之前先去見過太子,戰敗的消息也是太子派人四處散布的。」
文卿驀地冷了臉。
「還有,阿昭在信里說了很想你呢。」
「……什麼?」
文濯蘭耐心地重複一遍,順口添油加醋道:「阿昭說他很想你,特別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不知是酒意上來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原本冷冰冰的一張臉倏然紅了,文濯蘭還沒見過文卿臉紅,阿昭小時候親口對著文卿撒嬌的時候更親昵的話也說過,也沒見他這般。
文濯蘭忍不住輕聲笑起來。
文卿以為自己被戲弄了,連忙沉了臉:「阿昭怎麼可能在給淑妃的信中說這些,姑姑!」
「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問孟如英。」
這種事,文卿怎麼可能親自去問。
「阿昭很爭氣呢,聽說取下了烏桓大將撻樓的首級,把辛夷安安穩穩地護送回烽火城了。」
「總覺得前不久還是跟在身邊玩鈴鐺鼓的小孩子,如今已經穿上鐵甲,立下戰功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晏清,你當為他高興才是,假以時日,你的驕傲將會成為大夏的榮耀,為邊境帶來珍貴的和平。」
——
次日,文卿以邊境流民問題積重難返為由,上書請求崇明帝頒布募捐令,朝堂上文黨官員紛紛下跪請旨,卻遭到太子黨的一致反對。
「大夏和烏桓戰事已經幾十年了,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如今國庫空虛,百姓更應該體諒朝廷的難處才是啊。」
「是啊,朝廷每年也有撥款,募捐令要等遇到流年天災時才能頒布,若是因此開了先例,反而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文卿淡淡抬眸,和說這話的官員對視一眼,對方卻很快瞥開了視線。
鍾綏。
鍾堂的父親。
以前的清流官員,如今的太子黨重臣。
「朝廷每年的撥款對於漫長邊境線上的流民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微臣深知國庫金銀用在何處自有陛下的考量,便懇請陛下給臣子們為國盡忠的機會。」
「微臣願捐十萬兩白銀,傾家蕩產,解邊境一時之難。」顧岱磕頭道,「微臣曾隨祖父去過塞北邊境,戰鼓金戈,鐵蹄下的黎民百姓不過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蒼生苦楚,望京城世家大族亦能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