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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岱的心情並沒有因為這番話好轉多少。
文卿安靜地喝著茶,目光在二人臉上流轉一圈,大概明白了眼下是番什麼情景。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章 報應
「相貌如何, 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更何況當年的探花郎是子山,皇帝欽點的大夏顏面。」文卿拂袖置盞, 淡淡莞爾, 「明統兄,珍惜眼前人。」
沒等鍾堂說什麼,顧岱先吃了一驚:「什麼……有這麼明顯嗎?」
文卿但笑不語。
其實並沒有多少端倪, 平時這兩人在眾目睽睽下很少走到一起, 朝堂上也沒有什麼交集,偶爾有也是各執一詞, 水火不容。
但方才兩人之間對視的眼神明顯有異。
態度很好偽裝,眼神中卻總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實的心緒。
文卿無端想起公儀戾望向他的眼神。
亮晶晶的, 熱烈而崇拜, 像兩汪汩汩沸騰的泉水, 清澈, 明朗,純粹。
一別不過數日,竟如此想念。
「對了,晏清,你家不是還有個小公子嗎?怎麼不見人影?」顧岱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左右環顧一周。
楊柳岸,舊亭台, 府院的一切都被打理得很好, 只是顯得過於冷清。
「他去學堂讀書了。」文卿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便轉言道, 「二位今日就在寒舍用膳罷, 想吃些什麼菜?可有什麼忌口?」
「我不吃薑, 其它都還好。」顧岱說。
「簡單備些飯菜就行,我們都不挑食。」鍾堂正襟危坐。
顧岱起身去廂房如廁的時候,文卿以為鍾堂會質問自己當年為何對他說「當心顧岱」,心中已經想好了措辭,把一切歸結於誤會,可鍾堂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將一枚令牌遞給他,叮囑道:
「這是歸玉令,可以調動鍾家培養的一部分死士,你帶些人在身邊,有備無患。」
文卿沒有接,只問:「為何要避開子山?」
「他若是知道了,心中恐怕有些吃味。」
「子山性格直率,又怎會因此吃味?無非是想要明統兄多偏愛照顧罷了,他年紀比你小兩歲,是該寵著些。」
鍾堂恍然:「……是這樣嗎?」
文卿沒有回答,轉而道:「令牌收回去罷,我身邊有人護著,今日若是沒有你們,事情便麻煩許多,但也不是沒有脫身之法。」
鍾堂頷首,將歸玉令收入懷中,顧岱回來時正好見二人齊刷刷地盯著自己,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用完午膳後,鍾堂親自將顧岱送回府中。
文卿轉動輪椅,回到正房。案上的文書案牘還待批閱,沉香裊裊飄升,那枚青竹流蘇壓襟被取了下來,衣帶散開,如玉般白皙細膩的肩頭上留下了青紫的淤痕。
藥匣中各種瓶瓶罐罐,傷藥自不會少,文卿取下一個甜白釉圓瓷罐,指腹沾取一點膏藥塗在淤傷處,用掌心慢慢推開。
膏藥化開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來,文卿蹙緊了眉,咬緊下唇,呼吸有些艱難。
他行動不便,出門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公儀戾幫他沐浴的時候便會仔細檢查,若發現傷痕便幫他上藥。這化瘀藥不知用了什麼藥草,效果雖好,用在身上卻總是很疼,公儀戾看他疼得厲害,便會湊在他的傷口處給他吹吹氣。
當時只覺得公儀戾稚子心性,如今人不在身邊,倒想念起氣流吹拂在傷口上的感覺了。
文卿苦澀地抿了抿唇,給另一邊肩頭也上了藥。公儀峻下手極重,文卿這些天本就愈發病弱,受不得痛,如今總覺得上半身骨頭疼得要命。
「十一。」
窗外低沉的聲音從屋頂飄下來。
「屬下在。」
「給春浦傳信,加大藥量,不必畏手畏腳。十日之內我要聽到太子病重的消息,暴露了也沒關係,我會保他出來。」
「是。」
春浦是他安插在公儀峻身邊最得力的眼線,體內種著蘭心蠱,一旦背叛他,子蠱便瞬間發作,母蠱也會收到感應。
父母親族的牽絆,對於一個被遺棄的孩子來說還是太輕了些,假以時日,東宮的榮華富貴便會動搖他的心志,只有真正把他的性命牢牢攥在手裡,他才會知道畏懼。
文卿從暗格中取出蠱盅,打開玄鐵鏤花的蓋子,幾隻母蠱正在盅底蠕動呼吸。
其中顏色最深的一條,是屬於公儀戾的。
那時候文卿剛剛從文濯蘭手中習得蘭因蠱,和蘭心蠱不同,這蠱極難培育,需要耗費數十滴心頭血,加以無數奇珍異草才能製成,而且潛伏期極長,在長達十年的時間內都看不見效果。
這是文濯蘭在江湖立身的獨門秘法。
限制如此之多,蠱力便可見一斑。
它能讓蠱師聽見宿主的心聲。
如果不是文濯蘭親口說,文卿會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沉疴難愈,生取心頭血對於他來說無異於又到鬼門關走一遭,文濯蘭堅決反對,卻還是拗不過他執意要制出此蠱。
公儀戾很乖巧,很聽話,很貼心,很可愛……這些他都知道。
他們的命運綁在一起,他很想無條件地去相信他。
但他冒不起這個險。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事事都該謹慎些。
哪怕是面對阿昭……
「若是這蠱能感知到你在做什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