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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皇貴妃疑惑地看了眼自家兒子,公儀戾察覺到她的目光,回以同樣疑惑的眼神,不過另一邊氣氛融洽,他也不好貿然插話。
公儀戾在席間心不在焉地坐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藉口暫離去了殿外,趁著月色到一旁的落亭湖透透氣,暗波粼粼,倒映出公儀戾俊朗卻滿布陰霾的面容。
石子落進湖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公儀戾伸手觸及湖面,深秋冰冷的湖水侵蝕著指骨,碧綠的浮萍繞著手指緩緩浮動,靜謐的湖心,遠遠地傳來一兩聲蟲鳴。
他懷念塞北的秋風和烈馬群。
公儀戾沉默地望著湖底深處,那顆石子落下的地方,他想那裡一定很冷,和當年的冷宮一樣,和現在的皇宮也沒什麼不同。
可他又貪念京城的溫暖。
狀元府熱騰騰的紅泥火爐,娘親縫的衣裳,先生溫柔的懷抱和耳語,東市香甜的桂花糕……
倘若給他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選擇生在帝王家……嗎?
如果他不是皇子,文卿還會看他一眼嗎?
——
「小公子在落亭湖,唉聲嘆氣的,好像是有什麼煩心事。」
春陽俯身,在文卿耳邊說道,聲音極輕。
文卿微微頷首,示意他知道了。
「讓他先回府等我。」
春陽一臉忍不住笑的模樣,輕聲道:「是。」
文卿睨他一眼:「神情收斂著些,阿昭心細,事先被他發現了便不算驚喜了。」
春陽點點頭,正色離席。
又過了半個時辰,宮宴慢慢散去,卻無人再提起這場宴飲的主角,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拒絕了這場聯姻,也就意味著戾王將和普通王爺一樣,不再具備和太子爭權的政治優勢。
為了所謂的心有所屬,那般虛無縹緲的東西,失去了榮登大寶的資格,在文武百官看來簡直是荒唐至極,虧他們曾經還對這個年輕將軍青睞有加。
不過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情種,黨爭政鬥中最先死的就是這類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的訂閱!麼麼嘰!
第40章 煙花(已修改)
公儀戾獨自上轎離開皇宮, 燈火通明的夜裡,除了暗處的眼線和探子,沒有人在意他的行跡。
出宮之後, 他便策馬一路狂馳至京畿獵場, 拉足弓箭射靶,每一箭射得極准極重,箭鏃生生穿過靶面。風極冷, 曠野極黑極深, 唯有少年郎雙眸如炬,像是野獸。
宮宴還在繼續, 只剩下最後一群位高權重的王公大臣,公儀戾走後, 氣氛似乎融洽不少, 說起來恐怕沒人信, 這一開始是專程為公儀戾慶生的筵席。
文卿藉口乏了, 從群臣中脫身,回到府中卻不見公儀戾的影子,一問,才知道他根本沒有回來過。
「十二,你家主子去哪兒了?」
夜色已經很深了,文卿看向府外,神色有些不安, 十二從屋檐上一躍而下, 抱拳道:「回大人, 王爺沿著長安道策馬出京了, 需要屬下前去查探嗎?」
文卿蹙了蹙眉:「不是讓他回府等著嗎?」
「王爺或許有自己的事……」
「能有什麼事值得這時候出京?什麼時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十二噤聲, 將頭埋得更低, 暗自祈禱王爺早些回來,否則沒人擔得住文大人的脾氣。
文卿席上喝了兩盞,原本覺得沒什麼,畢竟酒量頗好,此刻卻覺得有些頭疼,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最重要的一環卻出了差錯。
「多派些人手,沿著長安道去找,把王爺給帶回來,越快越好。」文卿冷聲道,「跟他說一聲,今日是他的生辰,我一直記著。」
話音未落,府外傳來一陣輕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急,最終駿馬嘶鳴一聲,停在了相府紅漆金環偏門邊上。
公儀戾將韁繩交給馬夫,一路跑進來,手裡提著一袋油紙包裹好的桂花糕,風吹得久了,已經變冷發硬,但明早一蒸依然可口香甜。
「先生!」
他還是習慣這樣叫,脫口就喊了出來。
「十二也在?出什麼事了嗎?」
十二目光有些哀怨地看著他,朝他行了一禮後飛快逃離了此地,並不想打聽深宅大院裡的皇家秘辛。
公儀戾看向文卿,看到他臉上慍怒卻又委屈的神色,突然福至心靈,跑過去攏了攏他厚厚的貉領。
「先生……我給你帶了桂花糕回來。」
他摘下面具,低頭湊近文卿,沉聲耳語,身上裹挾的熱氣有些強勢地鑽進文卿的領口。
文卿別了別臉,似乎有些生氣,又想起今日是眼前人的生辰,兀自氣悶了一會兒,又抬手抱住了公儀戾的後頸。
「去哪兒了?怎麼不和我說?」
「去郊外透透氣,宮裡太悶了。」公儀戾蹭了蹭文卿的鼻尖,很粘人似的,語氣像在撒嬌。
「嗯……」
文卿沒再計較這件事,緊了緊胳膊,示意他抱自己起來。
「先生,你身上好冷。」
「阿昭多抱抱就暖和了。」文卿應酬太久,實在是有些疲憊,靠在公儀戾肩上,長睫半垂著,身上沒什麼力氣。
公儀戾一怔,一邊臉熱一邊笑著,把人抱得更緊了,穩穩噹噹地往正房走,路過西廂時,發現文濯蘭正坐在窗邊,一邊喝酒一邊沖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