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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也不知道,那時候文卿三元及第,正該是春風得意之時,又怎麼會寂寞。
但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一開始文卿和他說想要將公儀戾送去北漠前線時她是堅決反對的,不是因為擔心公儀戾的安危,而是擔心文卿以後要怎麼過。
這些年公儀戾如何哄文卿高興,有公儀戾在身邊,文卿如何安心,她都看在眼裡。
可惜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大夏需要這麼一位將軍。」文卿淡淡道,「宮裡也需要那樣一位娘娘,他們二人只是回到了最適合他們的位置罷了,從一開始,就註定會有這麼一天。」
文濯蘭欲言又止,最後卻沒說任何話。
她給文卿倒了杯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玄鴿振羽,在府院上空盤旋幾圈,最後落在文卿的手背上。
文卿解下鴿腿上綁著的信筒,打開信紙,紙上字跡清麗雋秀,小字寫道——已會合。
「臨虞閣回信了?」文濯蘭摸了摸玄鴿的腦袋,從西廂里拿出一點糕餅渣餵它,那鴿子卻將腦袋一扭,不吃嗟來之食。
文濯蘭搖頭失笑。
「段尋已經和阿昭會合了。」文卿終於鬆了口氣。
文濯蘭點點頭:「段少主謀略不在你之下,若是發生意外也有江湖人士相助,有他在阿昭身邊,你也能放心了。」
文卿輕輕撫了撫玄鴿的背羽,當即回書房寫了一張紙條,卷進信筒中,雙手捧著鴿子將它放飛,鴿羽在燦爛的光芒下撲閃,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
此前不久,另一邊。
護送辛夷公主出塞的一共兩支輕騎,一支代表烏恆,一支代表大夏,行軍數日,在一處村落邊停了下來。
裝扮成村民的段尋按照父親給的畫像順利找到了此次要找的人——三皇子公儀戾。
雖然父親說過這是一個還故人舊恩情的任務,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否則就要打斷他的腿,再選弟弟當少閣主,但好歹也是他的任務合作對象,再怎麼樣也要試探一下適不適合共事。
辛夷公主落轎,臨時搭建起大大小小的帳篷,騎兵和丫鬟們去村落採買些乾糧,段尋等在街角,待公儀戾一行人過來,便推著堆滿土豆的推車往上撞。
公儀戾瞳孔一縮,及時閃開了,後面的士兵卻沒來得及反應,推車被撞翻了,士兵拔出劍,段尋倒在地上,叫苦不迭。
「哎喲……哪來的官老爺啊!撞得我好痛啊!」
村民遠遠地看著,目光有些不善。
「喂!明明是你往我們這邊撞的!別惡人先告狀!」
段尋扯了扯麻布頭巾,佯哭道:「小人怎麼敢往你們這群帶刀帶劍的官老爺身上撞嘛!我不管!我辛辛苦苦種的土豆都摔壞了,我也摔傷了,不賠償我就去官府讓青天大老爺替我做主!」
「就是就是,賠償人家!」
「一年辛辛苦苦種點莊稼容易嗎?造孽的娃兒,還摔傷了,又是花銅板的地方。」
「……」
段尋仰起臉,正對上那雙琥珀般明亮的眸。
眸中眼神極為強勢迫人,似乎要通過這短暫的一眼將心剖開看透,段尋愣了一下,連忙低下頭。
「小兄弟,誰家的土豆一摔就壞了?」
公儀戾蹲下來,撿起地上的土豆拋了拋,遞給段尋。
「我身上沒帶多少銀錢,你若是訛我我也沒法依你,你開個口吧,能支給你的便賠償你。」
段尋臉上抹著黑炭,頭巾半掩著面,聽公儀戾這麼說,便覺得此人還不錯,也挺有意思,至少做任務的時候不會多無趣了。
「我什麼都不要,只想要官老爺你身上背著那把寶劍。」
「當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公儀戾站起來,頭也不回地便要走。
段尋馬上抱緊他的腿,連聲道:「我說笑的,說笑的。」
公儀戾垂眸看他。
「老爺,讓小的跟著你走吧!」
「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你。」
「我都還沒去你怎麼知道不適合我?」
公儀戾皺緊眉:「讓開,別逼我對你動手。」
段尋立刻鬆手,拍拍塵土從地上爬起來,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
公儀戾眼神一變,瞬間從他手中搶過那塊玉佩,反手拔劍而出,劍刃橫陳於段尋頸間,沉聲問道:「哪兒來的?」
這是文卿貼身佩戴的護心玉。
「他沒跟你說?」段尋瞥了眼頸間的劍,冷靜道。
公儀戾看看手中的玉佩,再看看段尋,大概明白了什麼。
先生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遠門,給他找了個同伴。
「……那他有沒有讓你給我帶什麼話?」
段尋見都沒見過文卿,哪來什麼話給他帶,當即白了他一眼:「他讓你好好聽我的話,臭小鬼,敢拿劍這麼對著我!」
身後的士兵立刻拔劍相向,公儀戾抬手制止,順勢也收下了龍泉劍,正色道:「若你正常些來見我,我也不至於此。」
「哼。」
「……就沒別的話了嗎?」
「沒了啊。」段尋扶起推車,將地上的土豆撿起來,「你想聽什麼,我考慮一下幫你傳達。」
公儀戾眼神黯了黯,幫他把剩下的土豆撿起來:「算了,他估計不愛聽。」
段尋詫異地望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