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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千金貴體,這番是折煞微臣了。」
辛夷公主苦澀地搖了搖頭:「如今的局面,我已是一枚廢棋。」
此話輕則為抱怨之語,重則能安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文卿顧慮著公儀峻在場,並沒有多言。
「我並非不願意遠嫁北漠解救邊境百姓,而是如今哪怕千百個公主嫁過去也不過是揚湯止沸,當務之急是強固兵力,否則將來還會有數不盡的辛夷,流不完的血……」
文卿嘆道:「公主覺得,皇上心裡不清楚嗎?」
公儀峻不知何時出現在文卿身邊,伸手輕易地攬住他的肩。
前世就是如此,公儀峻總愛對他動手動腳,那時他還以為是君臣之間太過信任以至僭越,即便心裡不適也強行忍著,實在忍不下去才出聲阻止。
後來他才知道公儀峻對他存著那樣齷齪下作的心思,每每想到,還是幾欲作嘔,難以忍受。
他不知道這種心思是什麼時候萌芽的,他也不關心這種事,他只關心公儀峻什麼時候死。
什麼時候死都難以收場,唯有阿昭登上皇位,將廢太子賜死,才是報仇雪恨的最佳時機。
「殿下,逾矩了。」
文卿抬頭,語氣冰冷,唇邊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拂落公儀峻的手,朝公儀峻行了一禮,以示君臣距離。
「今日的功課就到這裡罷,剩下的奏疏若有不懂的地方,便派人送到微臣府上,微臣為殿下批註後再送回來。」
辛夷聽懂了,這是要借一步說話的意思。
她來得匆忙,也忘了顧及太子還在這裡,如此大事太子在場,定然有諸多不便。
公儀峻正要開口挽留,便聽得辛夷公主溫聲道:「我送文大人一程。」
「多謝殿下。」
公儀峻並沒有輕易放人:「先生最近在毓華宮待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是有什麼新的打算嗎?」
這話問得太刁鑽,也太直白,不像太子,倒像一個被搶走玩物的小孩。
這時候文卿該表忠心。
可他只是抬眼淡淡地注視著這個矜傲無知的仇人,眼神里沒有太多的情緒。
他在想,君子擇良木而棲,可前世他為什麼會選擇這麼一個蠢貨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21章 哥哥
「太子殿下,為龍為君,喜怒當不形於色,微臣說過很多遍了,何必因為這點小事動怒?更何況明君賢主用人不疑,殿下這般猜忌臣,倒讓臣寒了心。」
在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情況下,文卿的聲音聽起來總是很緲遠,像隔了一層疏離的薄霧,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公儀峻垂眸看著他,杏黃蟒袖中雙拳握得死緊,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他事事以文卿為先,這七年來每樣功課都在皇子中爭做最好,文卿暗示他打壓刑部尚書他便照做,文卿不喜歡那個占星官他便派人暗殺了,他從那時到現在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要文卿一句誇讚而已。
可是沒有,他什麼也沒得到。
憑什麼?
「先生,你別後悔。」
文卿回以淡淡一笑:「微臣愚鈍,聽不懂太子殿下在說什麼。」
「本宮說你生是東宮的人,死是東宮的鬼!公儀霄不過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皇子,他憑什麼跟我爭?!」
文卿臉上連敷衍的笑意都沒有了。
「殿下慎言,賢良懿德,雍和粹純,這幾個字微臣教過多少遍?二皇子殿下乃是太子殿下的骨肉兄弟,如此出言譏諷,恐怕落人口實。」
前世公儀峻登基之後,第一個殺的就是公儀霄。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原來公儀霄是受了他的連累。
「太子殿下,此事先莫要爭論了,文大人,您也冷靜些。」
辛夷公主適時插話,命人去推文卿的輪椅,笑盈盈地和公儀峻辭別:「母后這些年一直念叨著殿下,殿下若是有心,也常來坤德殿看看。」
辛夷是皇后的女兒,是為嫡出公主,公儀峻還未入主東宮之前,見到她是該行禮的。
皇后母族正是南宮一脈,北方軍事告緊,南宮家族鎮守邊塞數年不歸,為穩忠心便抬南宮氏為後,封后未及兩年則纏綿病榻,寄與邊塞的家書都由李君甫進獻的擅長偽造字跡之人代筆。
皇帝不願讓辛夷嫁出宮外,或許並不是為了帝國顏面和皇室尊嚴,換成另一個公主,他大抵便答應了。
……
「公主殿下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早春時節,鳥雀呼晴,清風還裹挾著些寒氣,重重疊疊的密林下透過微暖的光影,落在衣衫上,墨發間,明昧交錯,美不勝收。
「眼前有一步棋,若是走對了,便扶大廈之將傾,流芳百世,青史留名,若是走錯了,便死無葬身之地,文大人願意走嗎?」
她太懂如何牽制文士的心了。
可惜文卿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甘願為大夏瀝盡肝膽的清流官員了。
是否對大仇得報有用,才是他如今權衡利弊的原則。
「公主是指調整北境行軍策略一事嗎?」
「……文大人果然智謀過人。」
文卿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敢當。事關重大,並非微臣一介文官所能干涉。」
「文大人莫要妄自菲薄,五年前益州大旱,三年前青州洪澇,兩年前南境狼疫,不都是文大人上時政奏疏諫計獻策,化險為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