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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得其心,必先投其所好。
文卿翻開古籍,卷一右下角的位置,赫然蓋著他祖父文德雍的藏書印章。
事不宜遲,他必須儘快取得辛稷安的信任,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冷宮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雖然知道公儀戾定然熬得出頭,但若能早些接他出宮,自是皆大歡喜。
等他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踐祚加冕,前世遲來的恩情便就還盡,到此為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7章 父親
待到前世種種恩怨了結之後,他便乞骸骨遠離京城,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當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建一間私塾,修一個帶院子的茅草屋,安安穩穩地過完後半生。
皇權君恩,榮華富貴,改換門楣,不過如是。
日子清苦一些,人卻能飛出籠中了。
辰時,百官下朝。
文卿轎輦剛到辛府,便見左丞身著正一品文官仙鶴補服,自長楊道西行而來,身邊跟著幾個清流官員,神色凜然。
辛稷安遠遠地看見文卿下轎,雖雙腿有疾,一舉一動仍頗有君子之態,肅肅如松下風,天資自然,見者生愛。
辛稷安走上前去,喚他一聲:「晏清。」
文卿頷首行禮:「辛大人面有憂色,不知所為何事。」
「朝政之事,和陛下起了些爭執罷了。」辛稷安苦笑,「晏清今日來,倒是在老夫意料之外。」
文卿淡淡一笑:「文卿今日來,便是為辛大人及諸位前輩排憂解難的,有何意外?」
話音未落,幾位官員面面相覷,愈發大膽地打量起這位新科狀元。
方才朝堂上的形勢都看清楚了,皇帝扶持右丞外戚逆黨,打壓清流勢力,文書奏摺都放權給右丞處理,左丞一派接連好幾個文官被安上貪贓枉法的罪名,打入詔獄。
右丞李君甫乃是江南李氏的嫡長子,李貴妃的親哥哥。崇明帝窮兵黷武,國庫告急,籠絡李氏打壓清流亦是帝王之術,兵權在握,李家翻不起風浪,在清流一脈也能昭示君威。
「進府說。」辛稷安不由得有些懷疑,但眼前人是文德雍的長孫,或許可以一信。
辛稷安雖為左丞,和李君甫共任首輔,然而辛府卻遠沒有李府那樣氣派,亭台樓閣山石園林規模不大,錦屏花簇也少見,只是書齋旁有一片竹林,君子不可一日無竹,林邊曬著些茶,像是冬日放潮了,趁著這幾天天氣好拿出來曬曬。
書齋很寬敞,陳舊紙頁的枯黃氣息瀰漫在各個角落,這裡也是辛府的議事廳,清流官員常聚於此,商談政事。
文卿將手信送給辛稷安,又說了些江南鹽鐵之事,滿座大臣聽得頻頻蹙眉,半信半疑地追問細節,文卿沒有多說,下一刻透露的消息卻讓人嗔目結舌。
「李君甫在揚州廣建生祠,當地百姓只知李君甫,不知崇明帝,不知各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怎麼可能?這話可不能亂說,給李君甫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這種滅九族的事啊……」
「朝政大事豈能由你一小兒信口雌黃?李君甫再無知,也不可能犯此大罪……」
有人甚至直接拂袖而去:「初出茅廬的小子何敢?我等朝廷一品大臣竟在這浪費時間聽了這麼久狂言妄語,可笑至極!」
文卿卻只是平靜地飲著茶,時而悶悶地咳兩聲,好整以暇地等著辛稷安的反應。
也還有幾位官員沒走。
「晏清,你說此話,可有證據?」
「文卿從不說無憑無據之言,也從不做毫無把握之事。」
「若證據確鑿……」辛稷安垂眸沉思。
「李君甫必死無疑。」
文卿咬著後槽齒,面帶微笑地說。
前世李君甫斗死了辛稷安,也斗死了他。公儀峻想要名正言順地處死他實非易事,他本人雖因改革在朝廷積怨眾多,但文家除了文謙那一輩,皆在天下滿布桃李,改革成效初顯,民間聲望也十分顯赫。
但李君甫身邊有極擅偽造文書字跡的能人,一封封勾結戾王意圖謀反的信件和公章文書砸在他臉上,連他自己都曾產生過一瞬間的懷疑。李君甫是公儀峻的舅舅,他死了,李家便折去一半,公儀峻也不會好過。
「辛大人,三日之後,荊州會有人證入京,您此刻就可以命人快馬加鞭趕至荊州,以防走漏風聲,生祠被毀。李家本就是江南鹽鐵世家,鹽鐵一事不足以扳倒他們,必要此事先成,方定乾坤。」
辛稷安捋了捋鬍子:「晏清,老夫冒昧問一句,你是從何處知道此事的?」
「家父有一姨娘,荊州人,前些日子剛回了趟娘家,聽她說起,便留意了些。」文卿將茶放至桌案,不再喝了。
「辛大人把握時機,晚輩便先告退了,來日再來拜詣。」
「等等。」
文卿看向他。
辛稷安轉頭和幾位同僚說:「你們先回去吧。」
幾位大臣恍惚著走出辛府,反應過來剛才聽到了多麼不得了的大事。
當今聖上最恨僭越,昔日孟邇大將軍南破烏蠻,北御匈奴,戰功赫赫,堪稱大夏之長城,然而並未做出任何欺君罔上之事,就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若文卿今日之言屬實,那李君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絲毫不把崇明帝放在眼裡了啊。
之前怒而先行離去的大臣也都存了一分疑心,白家,姜家,慕容家,上官家,唐家都派出一支暗探快馬前往荊州,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