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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們見她起了話頭,紛紛應和,將虞娘子的高潔品性誇了個遍。
「諸位夫人謬讚了。」虞素音回了個禮。
她嗓音徐徐,頗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淡然。
旁人面上笑著,眼中瞧著,心裡卻在揣摩:看上去是超脫世俗之外了,也不知心裡有沒有後悔過?
虞家為了家風孝道,白白錯失了攝政王這個乘龍快婿!
……真是令人唏噓。
席面上的暗流涌動,湯幼寧渾然未覺。
她一聲不吭,甚至都沒怎麼抬頭看,慢條斯理的專注於眼前那道熘魚片兒。
魚片形薄無刺,色如白玉,鮮嫩爽滑,乃是溪寧谷就地取材,很合她的胃口。
卓太后在上方不著痕跡的斜她一眼,只這一下,便知這個小娘子不會來事兒。
否則,跟隨眾夫人的嘴,順勢讚美虞娘子幾句,一來彰顯自身存在感,二來營造一個落落大方的形象。
她不會不知道虞素音是誰吧?
卓太后原本還擔心,薄時衍忽然帶了女眷,會對計劃造成影響,現在看來倒是無礙。
一個漂亮的花架子罷了。
一旦拿住『攝政王對佛緣娘子情難自禁』的醜聞,他自然要對立後一事睜隻眼閉隻眼。
否則,鬧出來可不好看。
即便他薄家不畏人言,還能不管不顧虞家如何麼?虞家當年及時退親,對他可是仁至義盡了。
去清修容易,想要回歸世俗卻很難,人設一旦架起來,就沒有回頭路了。
虞素音若是從庵里被拉出來,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名聲毀於一旦,虞家也免不了沽名釣譽之說,拿著神佛做戲。
卓太后輕笑一聲,面上越發顯得端莊慈祥。
底下有官員說起這次南方水患一事,對攝政王和小皇帝一頓吹噓,接著便起身敬酒。
章宸帝聞言一曬:「多虧有諸位愛卿,朕又度過了一次上蒼的考驗。」
他舉杯敬攝政王,先行抿了一口。
章宸帝年紀小,統共沒喝過幾回酒,一下喉嚨就咳了起來。
卓蘭淳見狀,忙上前幫忙奉茶。
小皇帝立即避讓開了,他這動作不加掩飾,還挺突兀,這麼多人看著上座,弄得卓蘭淳滿臉羞臊。
薄時衍恍若未見,托著杯盞一飲而盡。
放下時,瞥見身旁這人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的空杯,不由眉梢微揚:「怎麼,你也想喝?」
湯幼寧搖搖頭:「聞著就像喝藥,不好。」
「以霜木釀製,並非藥酒。」薄時衍伸手又倒了一杯,「你能聞出來?」
「什麼?」
湯幼寧的袖擺不慎帶落了一個糕點,在腦子反應之前,下意識伸手把它撈住了,「還好沒有掉地上……」
後頭的湘宜低聲道:「娘子,應該讓我來撿的……」
瞧瞧這一手糖粉,多黏糊。
「手髒了。」湯幼寧低頭,張開自己白皙的手掌。
感覺有兩道視線直直望著這裡,她抬頭看去,是對面的虞娘子,還有左側方那個養大黑狗的人。
湯幼寧偷偷把爪子往桌底下縮,他們莫不是在笑話她弄髒了手?
她的動作被薄時衍抓包了,他微微眯起一雙狹長眼眸,抽走湘宜手中的帕子,包裹握住湯幼寧的小黏手,「誰讓你到處鑽的?」
「我沒……」她想否認。
薄時衍捏著她細細的指頭,用帕子抹了抹,道:「去洗手。」
湯幼寧回道:「我沒關係的。」
他語氣涼颼颼的:「是怕你蹭到本王身上。」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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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幼寧暫時離席,從側邊出去。
外面伺候著的宮女,自會指引貴人們去到更衣處。
有湘宜與十瀾跟著,很快就收拾妥當了出來。
「幸好沒有沾在袖擺上。」湘宜替她仔細檢查過了。
「乾淨的。」湯幼寧對此不太上心,扭頭時,一眼發現了小溪邊的螢火蟲。
這座行宮把谷地的溪流也圈進來了,水質清冽,螢火蟲還不少。
夜裡的小精靈,星星點點,夢幻又美麗。
「真好看。」湯幼寧不由放緩了步伐。
十瀾在一旁道:「娘子不妨觀賞一會兒,權當消消食。」
這般的晚宴,通常要個把時辰才能結束,中途都會離席一會兒,誰能從頭吃到尾呢。
湯幼寧一聽,欣然點頭。
主僕三人步入一個亭子裡,宮燈明亮,正好可以認識一下新來的十瀾。
湯幼寧尚未開口,側旁有一串腳步聲傳來。
她們循聲看去,一個長臉的男子在侍從陪伴下,從小道轉了出來。
那人見著湯幼寧,面上閃過意外神色,往前挪了兩步道:「想不到我出來散散酒氣,竟遇上了湯姨娘。」
「你認識我?」湯幼寧從未見過他。
長臉男子笑了笑,道:「在下馬元宇,曾經與小侯爺一起去過湯家,可惜沒能在湯姨娘跟前露臉,叫你認識認識。」
這話頗為輕挑無禮,十瀾板起臉喝道:「馬公子若是醉了就一邊去醒醒酒,少在此放肆!」
「誰說我醉了?」馬元宇呵呵一攤手,「我有說什麼嘛?」
他的眼睛粘著湯幼寧身上撕不下來,真美啊,難怪當初小侯爺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