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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蘇齊岳一人擔下了所有罪責,直接就發落被即刻問斬。
說來也諷刺,蘇齊岳平日裡交友無數,只臨了時,偌大朝堂之上,竟只有平素里就沒什麼交集的三皇子站出來為他求情,只並不奏效。
受蘇齊岳牽連,蘇府被抄家,蘇蘊之自然也官身不保,而惹出事端的二皇子只受三言兩語訓誡。
幾個皇子裡就數三皇子出生最低微,一個沒有依仗又無權無勢的皇子,能安然立在亂局之中已然不易,說的話又能有什麼重量。
而蘇落雪先前有多信誓旦旦現在就有多心寒,她都已經向蕭旼投誠,換來的卻是不屑一顧的背叛。
此前她還在父親面前誇下海口,可最後竟當真被父親說中,他們成了最先被捨棄的負累。
聽說蕭旼回來,她也不顧旁人阻攔,徑直闖進了蕭旼的書房。
似是早料到她回來,蕭旼並沒多少意外,這次名冊之事是他失算,因著著急擴充自己的勢力,反倒正掉進了他那好兄長設下的圈套里,叫他平白受了一頓訓斥,還折了一個興許能牽扯住蕭闕的人。
“求殿下救我父親。”蘇落雪跪地抽泣,端的是一副我見猶憐模樣,此刻卻也動搖不了半分他的冷硬心腸。
這些日子因為那名冊的緣故,他們之間相處還算是融洽,他也頗為沉溺在她的溫柔小意中,兩人之間似是小別勝新婚的夫婦,也算如膠似漆。
“父皇已經親口下了死令,前一個替你父親求情的現在已經被打了二十個板子奄奄一息抬回府了。”蕭旼道,不難聽出的拒絕。
“殿下又何必拿這些理由來搪塞我,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現在牽連了父親,你讓我日後如何心安?”她不依不饒,平日裡這麼一鬧基本都是有求必應,哪知現下那人竟還在無動於衷,她緊了緊袖下的手,已經快有些忍耐不下去想要發作。
“雪兒你又何必這般,據我所知你未出閣之前在府上也並不受寵,教書習字都將你排除在外,後來還不顧你名聲替你退婚,若是顧及你,早在你第一次回去討要名冊的時候就應當給你了。”
他說罷見她仍舊蜷首垂淚,並沒將他方才的話給聽進去,他也索性不再兜圈子直言揭露:“若是你當真顧忌他,當初又怎會幫我去偷那個名冊。雪兒承認吧,我們其實都是一類人,為達目的付出什麼代價都在所不惜。我是,你也是。”
他說罷還是起身去扶她,於這件事上是他虧欠,且他對她身上的熱乎勁兒也還沒過去。
先不提他們究竟待她如何,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感情的木偶,再是如何都是她的父親、家人。
她躲開他的手不住的搖頭,嘴裡呢喃著不是,她不願承認,自己才不是他口中的那樣。
“夫人,老爺已經被壓上刑場了,快來不及了!”畫屏在外頭提醒了一聲,蕭旼蹙眉,命外頭的侍衛將人給拖下去。
這個態度又有什麼好說,不是早就決定好見死不救了麼。
蘇落雪身子一震,孤注一擲的站起,瞧著他的眼裡淚跟恨摻雜在一起。
“你也知道蘇苑音同我父親感情最深厚,便就是我這個親生女兒都得靠邊兒,若是我父親出了什麼事,你就不怕蘇苑音報復麼?她身後可還有個兗州的薛家。”
臨了時那日她做下也能護好他們的承諾越發顯得諷刺,最後還是得將蘇苑音搬出來。
可饒是這般,蕭旼卻不以為意地笑笑。
若是他沒從父皇口裡聽到那件事也就是罷了,現在既然知曉了又有何忌憚,薛家人沒有不固執的,他們敢賭上那闔府的百年英名,不惜下場來救一個外孫女的養父?
要是敢,怎會忍氣吞聲這般久。
“我若是沒有權衡好,怎會選擇犧牲他?且你該知曉,也是他為包庇你我,甘願認下罪的,也算是終於能發揮些效用,算是死得其所,你放心我日後一定好好待你叫他放心。”
蘇落雪替聽著他居高臨下又不以為意的語氣,話中仿佛說的不過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事物,她本以為與虎謀皮,只要小心謹慎,也能達成心中所願,卻沒想到頭來只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心中情緒洶湧,悔悟已晚,恨不能親手殺了他解心頭之恨,卻突然覺得腹部抽痛,身下湧出一陣暖流,低頭一看,是一灘深紅的血。
蕭旼也難得露出些驚慌之色,正欲來扶人,卻只被她用力給推開。
陣陣絞痛讓她幾乎要昏厥,似是有什麼東西正一點點在流逝,一陣沉重的無力感席來,她什麼都留不下來。
她流淚冷哂:“報應,都是報應啊。”
...
蘇蘊之趕回上京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蘇齊岳被施以斬首之刑,最後也沒能見上父親最後一面,只瞧見一個穿素服的姑娘在替他父親收斂屍骨。
他似是突然失了魂一般,有些耳鳴,聽不清周圍的人在說什麼,只看著眼前的慘狀愣怔著一步步挪著步子,目之所及之處都失了色彩,而他似行屍走肉,木著臉往前走。
那個素服姑娘瞧見他,忙朝著他來,有些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被撞後退幾步。
他才突然回了些神志,視線落回,垂眸看著懷中的姑娘,澀聲喚了一聲:“佘塗。”
在臨近崩潰的邊緣,無助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