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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既是跑了,只怕是追不回來了。
蕭闕手抵著眉心,陷入兩難。
未了,似是才想起秦牧,他掀眼瞧他,灰頭土臉,身上的盔甲上多出幾個帶血的窟窿。
“裴瑋一事你就算是功過相抵,先退下去醫帳里瞧瞧吧。”他不慢不緊出聲。
秦牧微愣,險些被感動一把淚來,世子是不怎麼約束他們,但是於犯錯之人也絕不姑息,如今這般對他已經算是網開一面,被世子這把寬待,如何不叫他感動。
“是。”他攥緊拳頭行了一個軍禮,答的擲地有聲,心裡暗自下決心,日後一定更加勤奮自勉,不辜負世子對他的期望。
秦牧退下,同正走來的老吳打了個照面,算是有救命的恩情,素來嘴下不留情面的老吳難得的關切的噓寒問暖幾句。
秦牧沒想以救命恩人自居,只覺得有些嚇人,連忙告饒離開。
老吳嘖了嘖,看著人急哄哄離開的背影,慢慢收回視線,拿著手裡藥掀簾入內,見人凝眉看著整個大齊的堪輿圖,視線在畫著紅圈的兗州二字上拂過,最後又落回男子利落的面上。
“那丫頭見我要來給世子看脈,托我一併帶來的,世子先來喝藥吧。”
他拿出烏黑濃郁的藥碗輕放置在蕭闕面前,開口道。
“若不是什麼棘手的事情,世子就先放一放吧,身子又不是鐵打的,莫要待老了落下一身的傷病,自己不痛快,還惹得親近之人憂心。這藥是蘇苑音煎的,托我送來,世子先喝藥吧。”
蕭闕聽罷果真將視線從桌上那副堪輿圖上移開,捧起手中藥碗將藥一飲而盡。
分明是苦口得緊,他眉梢卻帶著些微不可聞的悅色。
老吳盡收眼底,沒開口說破,將脈枕放在跟前,等人將手遞上來。
“外傷還好,只是世子身上還有餘毒未清,當還好好休養一陣子才好。”
老吳睜起微眯的眼打量著他神色,見一切如常後才又接著道:“咳咳,在此期間,除了忌口些,也斷不可縱慾行事。”
方才瞧這蘇苑音來將藥交予他,面色潮紅眉眼含春,又鬼鬼祟祟藏了衣裳去洗,到底是過來人,男女之間不過就那些事,他豈會不知。
蕭闕淡淡將話應下,沒什麼避諱,他同阿音之間,本也沒什麼需要藏著掖著的。
老吳是父王身邊的老人,與其說是主僕,倒不如說是老友,又多次救他於危難,他將老吳視作長輩,沒開口反駁。
“蘇姑娘也算是書香門第出身,在深閨被嬌養著長大的,上京不比梁州民風開放,世子行事還是該收斂些,莫要由著性子胡來,未叫惹人非議,世子該愛惜蘇姑娘名節。”
老吳嘴上不留情,性子也刻薄,行醫在世,見慣了生死,便就對諸事都淡漠的很,這般替人說話倒是少見。
“她看似是循規蹈矩乖順守禮之人,但其實心中有大天地,魄力不輸那些男子,那些非議與我們何干,只我知她知便也就足矣,在我眼裡,在上京求娶,將同心佩交予她之時,便就想好了是她。”
遇上她是在她處境最難的時候,可是蘇家那個親女卻並未在她手上討到半分便宜,她識人善用,一路走到今日,手中的家底已經不知凡幾,最難的時候,她都沒有開口求他。她敢跟素未謀面的貴妃替自己說話,敢跟蕭旼與虎謀皮,敢算計輕塵,敢隻身來梁州,來錦西,旁的女子哪裡能及得上她半分。
老吳搖搖頭:“便就是她不在意,世子現下做的都是行差踏錯就萬劫不復的事,那些關切她的親人未必不在乎,可還敢將她託付於你?梁州的百姓欽慕世子,世子同洛蔓笙的佳話哪哪都是,世子以為蘇姑娘之前離開,當真是一丁點都不在意麼。世子既然已經決定是蘇姑娘,那必定就會無可避免的牽扯到薛家,摘不出去的,世子還是當想想,梁州同兗州的關係,接下來該如何緩和才好。”
蕭闕一愣,他的確就是個自我的人,若是考慮每個人的情緒,那不消整個大齊,便就是上京那些官員的口水都將能將他給淹死,所以他不喜庸人自擾,做事更是沒什麼顧忌,習慣了自己獨身行立於世,用自己的方式叫所有人都閉上嘴。
卻忘了她,也早早被自己拖下了水。
還有裴瑋,他雖不知他同阿音之間有什麼過節,但是以他之前行事處處針對她,若他真的逃了,指不定於她而言,要生什麼事端。
“受教了。”他朝老吳頷首,亦是聽出了他話裡有話,說了這麼多,無非還是為梁州考量,想讓他同兗州因為這件事緩和關係。
蕭闕回去的時候蘇苑音已經睡下,只是一向眠淺,自一掀簾生出些響動蘇苑音就醒了。
她揉眼,見燭火都快要燃到了底,算了算時間,只覺得他耽擱得當真是晚,桌上留了粥只怕早已經都涼透。
似是精力無限一般,老吳說的他一忙起來便就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當真毫不誇張,看樣子是毫不記得自己昏睡幾天才醒。
“吵醒你了。”他不慢不緊開口,嗓音清冽帶著了笑意,沒聽出什麼愧意,壞得明目張胆。
他說罷,才轉眸看見桌前備好的一碗清粥和兩個小菜,徑直尋了凳子坐下。
蘇苑音看見他,又想起方才他沒羞沒躁讓她替他做的那些事。
實在是被那大得駭人的丑東西嚇住,手上那種灼熱的感覺還沒完全消散,現下還是酸得都握不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