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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維示意手下去拿人來問,卻被蘇苑音制止,如今越往北,離得上京越近,受朝廷的影響就越深,只怕對他們存著敵意,不肯實話實說,問不出想要的答案,倒不如她親自去問一問。
牛車轉得慢,還未打過彎來,蘇苑音就已經騎著馬橫到幾人跟前,攔住去路。
見來的只是個姑娘,三人中稍微年上些的率先開口,帶著些教訓的語氣:“你一個新娘子到處跑什麼,你家夫君呢,你怎會同那群亂黨在一起,可是被擄來的?”
蘇苑音微愣,想問出的話卡在喉中,只聽另一個老伯嘆道:“他們都是一群亂臣賊子,你一個小姑娘怎還替他們做事呢,趁著現在你同我們一道逃了吧。”
鄉里的人大多淳樸老實,本是打算同他們套話,可見他們推心置腹,蘇苑音當即下馬走至幾人跟前:“打擾了,我姓蘇,上京里長大的,此番來攔住三位的去路也並沒有惡意,正是想去尋自己的夫婿,特地來問個路。”
“姓蘇,那你可認識在翰林任職的小蘇大人!”三人中瞧著年紀最輕的忙站起,有些許激動地問道。
蘇苑音不知他為何會問及,但仍是頷首:“正是家兄。”
“真的嗎?聽說他後來遭了難,後來怎麼樣了?小蘇大人那般良善之人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吧!”
面對他一臉串的問題,蘇苑音亦是忽地有些愣神。
見她遲疑,男子才想起自己一時激動盡都忘記表明身份,隨即才補充道:“我是杏花村的,之前去上京受過小蘇大人的恩惠,所以瞧見小蘇大人的故人才一時激動。”
“他很好,謝謝你還一直記掛他。”蘇苑音笑著接過話。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連聲道,隨即又才朝著一個方向開口指了指,道:“你們要找的人,從這條路一直往西邊走,或許能瞧見。”
“阿逸,你在做什麼!”
名叫阿逸的那個男子見受了責罵,隨即不好意思地臉一紅:“姑娘快些去吧。”
蘇苑音也不曾想竟這般順利就問到了,忙朝著人道謝離開,只還沒走幾步,又被阿逸叫住。
“敢問姑娘要去嫁的,是何人?”
蘇苑音聞聲輕笑,忽地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只道:“大抵就是方才那位老伯所說的,亂臣吧?”
見那個穿著喜服的女子,翻身上馬揚長而去,飄揚的裙擺,身姿明媚的勝過他瞧見過的任何一片晚霞。
“夭壽啊,你知道對方是誰麼你就給人指路。”馬車上,老者連聲嘆息,家門不幸,出了個叛國賊。
阿逸卻道:“我見過她的,同那個曾經於我有救命之恩的小蘇大人在一起。”
只是那時的她高潔似月,叫旁人連肖想都覺得是褻瀆,如今月亮下了凡塵,了一段她其實都並未知曉的因果。
“瑞陽王軍自南邊攻來,可聽過肆虐殺人或是無惡不作?可是齊軍所過之處,卻寸草不生,如今叫我們背離家園的,不就是齊軍嗎?”他終是反口,卻只換來老者一聲重重地嘆息。
一輛牛車遙遙向南行,路上再無什麼話。
...
“何大夫,世子派我等來護送大家先走,你快收拾收拾,即刻同我們一道出去吧”
醫帳外頭正亂著,到處打成一片,便就是此刻進來的這個士兵,身上亦是掛了彩。
何滿只當沒聽見,手下給傷兵出止血不曾有一刻遲鈍。
如今情況不大好,勝負難分,一時之間來了很多齊軍,他們兵力分了三路卻一路都沒能趕回來。
小秦將軍生死未卜,言護衛跟世子也都受了很重的傷。也正是如此,世子才會吩咐下來,叫帶著醫帳里的醫者先離開。
見人不為所動,來叫人的士兵又催了催,何滿才終是起身,遞了方才用過,壓根就還未來得及闔上的藥瓶來給他。
才走出帳外,一眼就瞧見了那個人群之中,總是被一眾人圍攻的男子。
自從方才同尤飛白一戰之後,蕭闕的身子便就已經撐不住了。
現在縱使他已經儘量避開要害,但仍舊總是會有些避無可避的刀口會落在他身上,血大抵都已經浸透了盔甲。
再這樣下去,他當真是會死的。
“趙將軍跟繁將軍那邊還沒有回音麼?”他問道。
見那個士兵搖頭,他當即走了出去:“火把給我,我再去點!”
蕭闕喘著粗氣,滾落進眼裡的不知是血還是汗,糊得眼睛想睜開都費勁,只他轉眼看向那個如同爛泥一般躺在地上沒了氣的尤白飛,心裡卻又是亢奮的,只身子卻已經疲憊不堪,揮劍的動作越發死板重複。
只好在,就算這邊全軍覆沒,碰上繁欽和趙乾,蕭旼也必敗。
許是那個藥的作用,他總又會瞧見些幻象,先前是瞧見一副病容的皇爺爺,後來又是坐在火里的母親,嚴詞厲色瞧著他的父親...
這大概真的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吧,只是他卻頭一次,於死亡生出了幾分懼意。
此前總是想著死也不分開才好,只如今到了這個境地,他哪裡又捨得真要她來陪。
可是卻怕自己死後她掉眼淚,更怕會將他忘光,轉頭嫁作別人。
“有了有了,有回音了,就在不遠處!”不知是誰高喊出這麼一句,士氣漸弱的眾人頓時又都重燃起一絲希望,齊軍本就死了主帥,之後便就一直算作是勉力強撐,如今見他們援軍快到,各個心裡都萌生退意,收了劍想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