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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索著進了殿內,見貴妃只著一件薄衫,頭髮鬆散地草草用一根紅綢束在身後,還帶著些潮,但是瞧著人像是並不太在意的模樣,只懶懶坐在榻上,拿起手中的筆在作畫。
聽見點響動,也沒抬眼,像是早知來的是她,手上時停時續。
“貴妃娘娘怎不多穿些,夜深露重,娘娘仔細受涼。”她道。
芸貴妃朝人招了招手,叫人隨便坐著:“甘泉宮可比旁的地方還叫人熱的慌,毋須管我,我就愛圖這涼快,我還想著你應當是明日才會來呢。”
蘇苑音湊近去看了看她畫的畫,應是副山水畫,只不過才畫了些輪廓,還辨不清這具體畫的是何地。
見芸貴妃問起,她笑答道:“本也是想著明天來的,但是臨了蕭闕來了,大抵是怕娘娘一個人乏得厲害,非要將我快的送來陪娘娘解悶才好。”
這話多少有些拍馬屁的嫌疑了,但她也不過是拿不準貴妃的意思,想替蕭闕賣個好。
娘娘在皇帝跟前能說得上話,若是有貴妃幫襯著,想對蕭闕發難的心思還能壓一壓。
只是這話貴妃卻並不大受用,聽見也不過只輕哼一聲:“得了吧,他心裡怨著我呢。聽說今日蕭旼府上不大太平?”
苑苑音點點頭,雖知貴妃已然是早早就得了那邊的消息,到還是將那事又重新說了一遍,專門撿著於蕭闕極不利的那些事說。
她是當真擔心恐怕會出什麼事,只盼著芸貴妃聽完之後便就別在甘泉宮裡待了,早些回宮裡去坐鎮。
聽她說完,只見芸貴妃抬眼瞧了瞧她,失笑道:“瞧你這還沒過門呢便就這般向著他了。”
蘇苑音面上帶著些臊意,再沒了方才的振振有詞。
“你向著他,為他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且放寬心吧,他性子雖是頑劣,但也沒膽子做那些事,我在貴妃上一日,便就會護他周全一日。”
得了芸貴妃這番話,蘇苑音有些咂舌,蕭闕是當真有膽子行下那些事的。
那屆時,又應當如何算?
只還未叫她捋清楚,就只見芸貴妃開始攆人:“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你手還未好全,便就去玉暖閣里那方硫磺湯池裡泡一泡,對你身子總歸是好的,玉暖閣中的寢殿也早備下,你在甘泉宮便就宿在那邊好了。”
見狀,蘇苑音只好笑笑,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後便就退了下去。
春棋在外面候了一會兒,便就已經同行宮的宮人打成了一片,同當值的幾個小丫鬟站在一起有說有笑。
見她出來,又趕緊迎了上來,問她是不是要去玉暖閣。
春棋方才便就已經打聽好了,那玉暖閣是芸貴妃一早早便就叫宮人們收拾,專門為她家小姐備下的。
甘泉宮裡湯池大大小小共計幾十處,可那上好的硫磺湯泉統共也就只有三處,如今還特意為她家小姐留了一處,可見貴妃娘娘待她家小姐當真是極好的。
蘇苑音其實現下對泡湯泉並無多大的興致,只好歹是芸貴妃特意為她安排,不好佛了芸貴妃的好意,且瞧著春棋亦是一副興致勃勃樣子,她應了芸貴妃的話,領著春棋去了玉暖閣。
只去的路上正巧遇見了輕塵。
約莫是上次在井底下被嚇怕了,現下的輕塵才像是拿出來十成十的公主排面,身後跟了太監宮女數十人。
像是也恰好看見了蘇苑音,她遠遠就朝著人笑,待人走進了才上前將人給挽住:“怎來的這般急,以為你明日才到,我還特意吩咐了御廚做些我平素里愛吃的菜預備明天給你嘗嘗呢。”
蘇苑音由她挽著,並排行了幾步,倒是從沒想過會有一天,輕塵會待她這般親近,兩個會冰釋前嫌。
“那明日不就恰恰好麼。”她寬慰。
輕塵撇撇嘴:“雖是這般說,但不是想著叫你一來就嘗嘗嘛。對了,方才是蕭闕送你來的嗎?聽說蕭闕在二皇兄府上遇刺了,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見她問起,蘇苑音搖搖頭,說還好。
輕塵聽罷也是理所應當笑笑:“也對,蕭闕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只有旁人在他手裡吃虧的份,我便就還未見過他吃過誰的虧呢。”
從前是能瞧出輕塵怵他的,她剛認識蕭闕的時候亦是覺得蕭闕就是個人憎鬼厭的,聽起方才輕塵說的那般,似還像是深有體會的樣子。
“他以前欺負過公主嗎?”她笑問。
輕塵不在意地擺擺手:“我幼時膽小,在他跟前話都說不明白,不過有一回我同凌瑤玩鬧,無意間害一個小太監落了水,好在是被他及時救下才沒鬧出人命,只後來凌瑤怕皇爺爺怪罪,將罪名全推到蕭闕頭上去了,我亦是不敢出聲,他也沒辯解,最後被皇爺爺好生罰了一回。”
也就是因為這樁事,之後蕭闕明里暗裡可沒把她跟凌瑤折騰得夠嗆,真是吃不得半點虧的主,後來也是她自己做賊心虛,瞧見人就發怵。
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樁事,蘇苑音不由得失笑。
提到皇爺爺,輕塵嘆了嘆:“都說皇爺爺最偏寵他,可是卻也是只有他敢在同皇爺爺說話的時候不露怯,只像是尋常百姓家中的爺孫那般相處。”
蘇苑音轉眸看向她,都說輕塵公主蠻橫嬌縱,只現下看來皇家哪裡會有蠢人,不過是自己給自己選了一個最舒服的活法,活得糊塗些,未必不是什麼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