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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老毛病罷了,倒是你今日瞧著氣色像是不太好。”他笑笑,自打她方才一進來就瞧見人心事重重。
蘇苑音眼皮跳的越發厲害,當真不是她疑神疑鬼,只真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她轉過頭,視線順著香爐中裊裊升起的煙移到門外,天光從門口斜傾而下,是被木門框在其中,說不出的壓抑。
當真出事了嗎?是蘇府還是蕭闕?
…
馬車內,宋氏瞧了瞧蘇蘊之,微微嘆了口氣,很是不明白蘇齊岳此舉是何意。
從前在平洲的時候,蘇齊岳不過一個外放異地的六品小官,他們瞧不上蘇齊岳,因著瞧不到什麼前途,別說是被照拂提攜,不遭受白眼就不錯,所以他們自打來了上京,同那些平州的親戚便就也沒什麼交集往來。
現在不過就是一個遠房親戚的奔喪,何須得壽辰不過,讓她同蘊之都親自回去一趟。
“你父親最近可有做過什麼可疑之事?”宋氏瞧著越來越遠的的上京城,心下狐疑。
被問及,閉目養神的蘇蘊之睜眼,想起了之前父親所說所做,如何不可疑,像是在刻意隱瞞著什麼事不叫他們知曉。
明明好端端的,可為何說起阿音的時候卻又像是放心不下的囑咐。
他起先以為是因為梁州那位的緣故。
只現在細想卻覺得蹊蹺可疑,他如今在翰林官職不高不低,朝中親近之人又紛紛出事,他也並未得什麼重用,同僚只瞧著他同二皇子的關係才肯給三分薄面。
比起他,分明是已經坐到了二品的父親更有能力幫扶阿音才對。
昔年他還小,蘇家日子當真是過得苦,父親只是一個小官,後來永曦帝繼位,朝中大量官職空缺,永曦帝大力扶持寒門中有能力者格外晉升的機會,父親才得以嶄露頭角,兢兢業業不敢怠慢,忙的時候連家中許久都沒有回過,一步步才走到今天。
不管旁人如何道永曦帝的不好,他卻知道不管當年永曦帝是有心還是無意,父親都感念他當初的提攜之恩,所以父親那日那般說,問他可願去兗州,聽著他妄議朝中之事,說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言都未曾反駁。
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出事了?
“你父親最近去吃酒當真是頻繁了些,可是在外頭遇上了什麼相好,這壽辰也想同她去過,才特意將我們都支開。”宋氏思索。
蘇蘊之用手抵了抵眉心,雖覺得母親的猜測慌繆,但卻並未出聲去反駁,只想起昨日不小心聽見了同僚們的議論。
自從二皇子將天一觀的周觀主也請下了山之後,兩位皇子之間斗得越發厲害,只在昨日大皇子似是突然找到了二皇子同朝中一些欲待提拔或是正得重用的官員之間勾連的罪證,已經遞到了永曦帝跟前。
他不由得想起那夜,蘇落雪回到府上,在父親書房附近找遺失的耳墜。
罪證,蘇落雪,二皇子,名冊...
蘇齊岳正坐在院子溫酒,見一行官兵蠻橫闖入,仍舊不疾不徐,為官多年,也見過不少大世面,身上那點氣勢還在。
都是為官半載的人,為首的人同蘇齊岳還算是熟識,沒直接上來就動粗,還尚算作是講理:“蘇侍郎,吏部的名冊現下在何處?”
蘇齊岳眸中沒什麼意外,自名冊落到過二皇子手中之後,早料到了事發的那一日,他不疾不徐地將溫好的酒飲盡,才從袖中拿出一本名冊,抵上前去。
對面那人神色複雜地將其接過,其實比起現在這樣,他更希望那本名冊不翼而飛,最後他也只消落得個看管不力的罪名,可是這名冊就在他手中,那就恰好坐實了二皇子所說,是他為表衷心,主動向二皇子泄露吏部機密。
這是殺頭的罪名。
“私自勾結二皇子,煽動皇子內鬥,敗壞朝綱,透露吏部機密,蘇齊岳你可知罪?”為首的男子道,他知曉蘇齊岳為人,不信他會作出這種糊塗事,臨了還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已是刻意提醒,倘若他說冤枉,那或還可以翻案重查,待查清真相,贏得一線生機。
其實明眼人都瞧得出,這其實就是個大皇子特意為二皇子不布下的圈套,只是這二皇子也是個心狠的,再不濟也是半個岳丈,眼睛都不帶眨就拉出來做替死鬼。
這般兄弟鬩牆的醜事皇上自是不可能叫它“發生”,所以若是找到這裡頭的挑唆之人,結果各自都滿意。
原來皇上還未見他已經蓋棺定論了。
在宦海里沉浮,他最終還是成了被丟棄的負累。
“我認。”他道。
“這本名冊近日已經陸續被完善好,還請陳大人代為轉交陛下,算是全了我在吏部做下的最後一樁事吧。”
他感念永曦帝昔日提拔,泯著良心做了不少事,為人也越發圓滑世故,很多時候都只敢怒不敢言。說來也可笑,若是問他還剩多少從前的初心,那定是少得可憐。
只好在他有一個酷似他從前模樣的長子,敢做不忿之事,敢鳴不平之言,他想用自己的死來警示長子,莫要忘了自己的初心與來處,莫要落得同他一般的下場。
於蘇落雪,虧欠兩清,只唯有那個從來叫他省心又聰慧的女兒,他還是放心不下,日後的路還必定會更艱難,只盼她能全心中所想,平安順遂吧。
作者有話說:
第1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