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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漢顯然是一個人獨居在此處,除了失明的雙眼而外,手背上的幾道刀傷也是分外猙獰。
洛蔓笙收回打量著人的視線:“大叔只一個人獨居在此處麼?”
大漢熟練地給她倒了碗熱茶,點點頭:“姑娘也是想來打探有關於塵少卿的事吧?”
洛蔓笙聽罷,有些意外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來意,只怕是薛鳴齊先她一步問過了眼前的男子。
見此,她只開口承認道是。
大漢聽罷,仍舊神色如常,只說叫他們稍後片刻,有一樣東西想叫他們過目。
看著大漢摸索到了安放雜物的柜子前,洛蔓笙疑心地蹙了蹙眉,到現在為止事情都進行得尤為順利,可她卻總覺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只是那種不安還沒有得到印證,就聽見一旁的薛鳴岐大呵一聲:“姑娘當心。”
可薛鳴岐出聲已經太遲,洛蔓笙只覺得地面像是突然陷落,兩個人都掉進了地下的暗室之中,跌落的瞬間帶起了一陣飛揚的塵土。
跌到地上的時候,洛蔓笙因著最後是被薛鳴岐護在懷裡,摔的不重,甫一落地,待反應過來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之後當即沉著面將人給一把推開,自顧自站起身來。
薛鳴岐支著腿,想起她方才的舉動不由得莞爾,隨即只聽見她高聲對站在上面的大漢不解問道:“閣下這是何意?”
大漢不理人,只是腳步越來越遠。
都還沒交手,竟就這般窩囊中了計,將洛蔓笙有些不忿地踢了一腳牆,只聽見薛鳴岐道:
“那大叔分明有眼疾,不能視物,但是這屋中的擺放卻能亂中有序,獨居一人自然應當一切從簡,可是他卻有空餘的茶碗,一直燒著的火和備好的熱茶,可見這院落中必定還有旁的人。”
洛蔓笙不接話,只不願承認他方才的分析都在理。
那個大漢一開始不直接出手,現下不過是只將他們困在此處,若是真如薛鳴岐分析的那般,那是不是說明其實他們亦是在找人。
兩人都各懷心思地沉默著。
片刻後,突然又響起了一道腳步聲,極輕,身子也應當極孱弱。
只見大漢扶著一個行動有些遲緩,瞧著已經到遲暮之年的老者,慢慢探下頭瞧著他們。
望見人,老者說得是一口的字正腔圓的官話:“你們二位是什麼人,為何在探聽塵大人的行蹤?”
老者說話客氣有禮,倒不像是想與人為敵的模樣。
可是方才才被擺了一道,再輕信不得。
洛蔓笙帶著遲疑,懷著些顧慮未出聲。
卻見薛鳴岐恭恭敬敬一揖,又伸出手遞上自己的令牌:“在下來自兗州薛家,是薛時山的嫡子薛鳴岐,此番前來,是想來探一探當年安定縣的真相,給姑父姑母一個交代,也想給薛家一個交代。”
洛蔓笙費解地瞧著人,不知此舉又是何意。
卻只見老者聽到薛家二字的時候,腳步已是有些激動地往前邁了邁,卻又硬生生止住,復而又看了看一旁的紅衣女子,仍舊是懷著些戒備小心問道:“這位姑娘又是何人?”
見老者這般問起,又有薛鳴岐先挑了頭,洛蔓笙只好也一揖:“我奉主子瑞陽王府蕭闕之命,亦是想來查清當年的真相。”
老者聞言未動,只好生端詳起了那枚從薛鳴岐手中接過的令牌,慎重萬分。
洛蔓笙在一邊等得忐忑非常。
怕對方是冒充,故意套話。
又怕對方當真是要尋的人,卻對蕭家有芥蒂。
不過看著薛鳴岐這般坦蕩,必定是留了後手,心下一橫,正準備也將自己的身份也一同稟明之時,只見老者只仰天大笑,眼角卻又泛出些淚花來:“深陷半截黃土,苦等信音,惶惶不安十餘載,總算是沒有辜負先帝期望,塵少卿重託!”
見老者悲慟神色,倒真是不似作偽。
將兩人拉上來之後,幾人互相稟明了身份意圖,老者竟是當年被塵岱派出送信的下屬。
他們當真是在等人,這些年張昌的人定沒少沿路追查,假冒的人亦是不少,才叫他們疑心這般重。
她瞧了瞧一旁被來拉了上來正在整理衣袍的薛鳴岐,他明知其中有詐,還故意中計,為的也而不過就是叫他們放鬆警惕,引出余樵罷了。
果然還是那隻狐狸,幾年不見,算計人的工夫倒是越發厲害。
聽完余樵說起當年事情的經過,倒是同張昌所說的大致不二,只就獨獨沒說到當年薛時雨當年託孤天一觀的事,想必是隱晦得緊,便就是連他也無從知曉。
塵岱被永曦帝派兵圍困在安定縣,余樵臨危受命帶著梁州兵符,前往梁州調兵。
只是行蹤泄露,前路遇襲,手下以命相搏才給了他一絲逃生之機,前路和後路都被圍堵,奔逃的路上他也受了重傷,撐著強弩之末的身子,又繞去了雍州。
可是到了雍州之後,他才得知這大齊已經變了天,而其間知道真相者悉數都慘遭滅口,無一例外,彼時他身側除了一個受了重傷瞎了眼的大青,再無人可用。
如此,他只得死守著這個秘密,又偶爾放出些線索,等要等的人。
好在蒼天不負,在他即將身埋黃土之際,終是等到了。
薛鳴岐聽罷,得知被塵封已久的真相,難得的神色肅穆,手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