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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女子眉目間的戒備仍是沒有消失,只像是遇上了什麼怪人,見她“戚”一聲。
從身側那個被雨淋得渾身濕透的溫潤男子身邊走過,身影越來越遠,卻從未回過頭。
薛鳴岐收回遠望的視線,嘲自己當真是魔怔了。
蔓蔓明明在那個雨夜裡死在了舉家流放黃州的路上,是他親自為洛家三十二口枉死之人收斂入棺安葬...
所以這人又如何會是她。
他木著手撫了撫心口,有些悵然若失。
一旁的手下將傘撐至他的身後,亦是鮮少見到少主這般失態,默著聲不說話。
見人來,薛鳴岐沒管濕透著的青袍,恢復了如常清雋面色:“無事,雍州來了信,我得親自去一趟,或許姑姑、姑父當年身隕安定縣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
一旁下屬聽了神色亦是有些欣喜,主公追查真相已經十六載有餘,若是當真能查清此事,對於薛家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屬下願與少主一同前往查明此事。”身側下屬垂首道。
薛鳴岐微微頷首,將失控的情緒悉數收斂,和煦的面上掛了點極淺的笑意,接過手下遞來的傘慢步而行。
這個消息就像是死局中突然出現的一線生機,或許解開之後,一切都就要真相大白了。
不日就要離京,他想起了上京中還有兩位友人,經此一別倒不知何時才會再見,還得好好道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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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桃花巷玉笙樓最近也可謂是紅極一時,鴇母梅春迎來送往,樓里夜夜笙歌。
聽說就連矜貴挑剔的瑞陽王府蕭闕世子都在玉笙樓接連宿了四五日,卻每日都點著不同的姑娘。
現在人就要即將離京了,臨走前竟然流連於玉笙樓這麼些時日,想必這玉笙樓定是有它的妙處。
故此,這幾日京中紈絝也紛紛慕名而來。
陸起進了玉笙樓的門,徑直往裡走,經過幾處雅苑。
水榭中養著幾隻龜,半個手掌大小時才養進池子中的,現下都長的已經有臉那般大,他探身數了數,才折身進到了洛神閣,四周都再不似方才的那般嘈雜,僻靜得只剩了些鳥鳴,以及陸起走動間發出的輕微聲響。
屋中只除了蕭闕坐於案前而外便就再無旁人,一陣淡淡烏沉香升起。
其實他家這主子說是矜貴也矜貴,但是又能同他們一起接連數月宿在梁州營帳中,同吃同住,親領梁軍剿匪平亂,進軍時惡劣的環境亦是不曾說過一句苦,就唯獨倒是對這氣味挑剔些,除了烏沉香,再聞不慣旁的味道。
見陸起闊步而來,蕭闕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只見喜色都已經飛上了眉梢。
“主子,聽說蔓笙姑娘今日便就要進京了。”
蕭闕只從鼻腔中發出一個“嗯”字,有些懶散的意味,像是心不在焉。
從前只知自家主子看書一目十行都過目不忘,現下卻只見自他進來後到此刻,主子卻都一直瞧著一頁筆墨並不太多的書頁遲遲未動,也不知是何事叫他分神至此。
雖能覺著主子奇怪,但是陸起卻還是只作不知,靜默地在一旁候著。
蔓笙姑娘來了京城之後頭一件事便就是會來此處,所以他只消在此處候著便就可以瞧見人了。
陸起正想著,就聽見屋外銀鈴聲動,時急時緩。
他揚起笑出門去瞧,就見一個身姿高挑妖嬈的紅衣女子,手裡正拿著些龜食朝池子裡灑去。
似是聽見腳步,女子轉過頭,待看清人時,她才笑笑:“小陸子,好久不見啊。”
作者有話說:
薛鳴岐也是個有故事的男同學。
慣例感謝每個追文的寶子!愛你們~
第60章
片刻後,驟雨初歇,天朗風清。
玉笙樓內嘈嘈切切,對面支起的茶攤上不起眼的茶客,旁邊樓宇房檐間刻意隱匿身形的黑衣人,樓內虎口和指節都有繭的酒客,都靜守在玉笙樓的周圍。
只玉笙樓中那僻靜處的洛神閣卻靜得像是一灘未被攪起的死水。
洛蔓笙坐在簾角邊的位置,挨著窗,外面種著幾株秋海棠。
三年前她親手種下的,看得出梅春時常替她精心打理著,養得不錯,在梁州便就種不出這般好的海棠。
“南邊得了信,建安最近有異動,你動了人家義父,恐怕這次鄭佺是衝著你來的,上京這邊的事可先交於我,你先回梁州去吧。”她纖腰軟若無骨一般地倚靠在桌上,支著手瞧著不遠處坐於那案幾邊上的蕭闕。
她留守梁州收集情報,細算日子也有許久未見過蕭闕,若非現下正是多事之秋,雍州又有了消息,她也不必非要親自上京城來一趟。
蕭闕聞聲並未抬起頭,骨節分明的手慢生翻了一頁書,只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宮中遞出的消息,那人身手恐怕不在我之下,你對付不了,這次雍州便就你替我去一趟吧。”
對他的這番安排,洛蔓笙聽罷自是不贊同,關頭緊要,蕭闕不該以身涉險。
她蹙眉:“眼下永曦帝將你盯得那麼緊,必就是不想叫你安然無虞回梁州,鄭佺那邊又不安分,如今上京兇險,就按之前的法子,你還是先離京為好。那人若是我一人對付不了,你便就把小陸子交給我,我們一起總是有勝算的。”
她已然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排,雖然她極討厭上京這個地方,除了能種好海棠,旁的當真是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