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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慈眼底掙扎萬分,遲疑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只還沒出聲,卻突然聽見屋外響起了一道聲音。
“是我。”
蘇苑音轉過頭,只見來的人,這是芸貴妃。
芸貴妃進來,看著此刻三人頭髮散亂,不整的衣衫上還沾了好些灰,甚至還動了刀。
她搖搖頭,已然認出了蘇苑音:“傻孩子,倒是為難你,竟能查到白慈身上來。”
見已經被識破,蘇苑音也便就不再刻意隱瞞,揭下面紗,朝著白慈帶著歉疚的陪了一禮之後,又直直朝著芸貴妃跪下:“求貴妃娘娘,告知我實情。”
芸貴妃瞧著面前這個看似面冷,但是卻將情誼看得這般重,甚至為此不惜做出這麼多事兒來,嘆了口氣。
“這個實情若是異常沉重,甚至會叫你陷入兩難的局面,你可還願意聽?”
蘇苑音只是眼神堅毅,沒說旁的什麼多餘的話,只磕了個頭:“願意。”
“罷了,你跟我來吧。”芸貴妃瞧了瞧人,終是鬆了口。
蘇苑音起身,跟著貴妃往外走,只突然覺得自己好似已經在慢慢撥開瀰漫在眼前的迷霧,終是要觸及到那一條能將她心下所有疑慮都串起來的線了。
蘇苑音跟芸貴妃進了正殿。
芸貴妃揮退了眾人,並未惱她今日的莽撞,只是瞧著現下她這一身自己從未有見過的凌亂失儀。
她拿起梳妝檯前的桃木梳,站在蘇苑音身後,細細將她的亂發梳平。
“阿闕從前頑皮得很,處處闖禍,蕭黎性子從來寬和,常在他身後收拾爛攤子,可沒少叫我們頭疼,我當時便就想,再生個聽話可心的女兒,能叫我日日為她梳頭,教她上妝,只女紅我素來不喜,她若是不願,我便就也不迫著她...蕭黎,定是也會極開心的。”
聽著芸貴妃這番話,字裡行間,尤其是提到了瑞陽王的名字時,分明都帶著濃濃眷戀和悵然若失的遺憾。
芸貴妃將手中的桃木梳放下,坐在了她的身邊:“你有什麼想問的便就問吧。”
“那白慈,當真是可信賴之人嗎?可娘娘寢殿外的人,分明是在監視娘娘的一舉一動。”她蹙了蹙眉,問出自己的疑慮。
芸貴妃笑笑:“不過是我叫白慈放出去混淆視聽的餌,倘若我按兵不動,不是反倒更加引人懷疑麼。”
白慈竟這般得貴妃娘娘信任,莫非當真是她誤會了?
想起方才自己還是頭一回出手打架,就鬧了這麼大的誤會。
蘇苑音歉疚地瞧了芸貴妃一眼,現下看,那個給蕭闕傳遞密信的人,定是芸貴妃無疑了。
“貴妃娘娘當初進宮是否有苦衷?”她問。
芸貴妃訝異地瞧了她一眼,以為她現下最關心的必定是蕭闕的事,卻沒成想竟是先來問她。
她仰頭瞧了瞧高懸的房梁,似是在回憶往昔:“彼時先帝陡然駕崩,蕭黎奉命下江南督察河運修造,身邊就只有蕭煦一人。
後來蕭煦不知從何處拿來了遺詔繼任帝位,蕭黎成了藩王,被命即刻前往封地。如此安排,我們也認了,只是蕭煦根本就不肯放過我,他掌了權,以蕭黎父子的性命相要挾,可是卻又顧忌他那好名聲,只迫我拋夫棄子,背上罵名入宮追隨。”
蘇苑音聽罷,已然是攥緊了拳頭,她就知曉,是那永曦帝不顧綱常倫理,不顧親情手足,還得旁人|妻離子散不說,竟還叫旁人出來頂罪,自己在後頭坐收那長情寬厚之名。
“蕭闕和瑞陽王他們知曉此事麼?”她蹙眉問,若是知曉,那蕭闕的謀逆便就有跡可循了。
只見芸貴妃輕搖頭:“縱使這事中有曲折,可是決定是我做下的,不論找多少理由也都改變不了的結果,況且我不過是想保護家人,何苦要他們同我一起痛苦,與其要他們心懷愧疚,倒不如叫他們恨我怨我,或許還能好受些。”
蘇苑音默了默,設想芸貴妃當時的處境,面對剛掌權柄的新帝,或許當真是沒得選。
只是倘若不是因為如此,那麼蕭闕同永曦帝之間究竟是還有什麼仇怨,非就是誰也不肯放過誰的局面。
似是看穿了她心裡在想什麼,芸貴妃斂下眸子理了理衣角:“你是在想阿闕為何要對永曦帝不尊不敬不忠對嗎,永曦帝又為何那般忌憚他對麼?”
見想法已經被看穿,蘇苑音點點頭,心下已然是有些計較,卻仍舊是想找芸貴妃印證一番。
芸貴妃輕笑,語氣中多有不屑:“這既是竊來的皇權,哪裡配受尊敬忠義?”
其實她打的也不是註定要賠的牌,進宮一開始只是為了保全家人,後來她卻找到了些蛛絲馬跡,觸到了當年真相的影子。
蘇苑音瞧著芸貴妃,一陣陣心驚起伏不定。
如若是這般,那麼所有的事,便就好像都能串起來了。
永曦帝篡位。
且這其中的事情恐怕還並沒有這麼簡單。
原來上一世,蕭闕謀反的原由竟是這位這般。
“恐怕他已經從張昌的口中查到一些先帝橫死的真相了,先帝在他心中分量極重,同永曦帝揮戈相向是早晚的事。只是你父親是永曦帝的朝臣,姐姐又成了三皇子的側妃,若是那天當真來了,你夾在中間必定為難,到那時,你當如何?”芸貴妃復而又抬眼瞧著她問道。
由此,蘇苑音才終是知曉為何蕭闕不肯答她,芸貴妃說會令她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