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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苑音來太極殿時,天色還尚早,只遇上幾個在掃曬的小道士。
她進到殿內,點燃一柱香,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響變小。
早已過了穀雨時節,連綿的春雨總是時不時就來上一陣。
她剛念誦完一篇《清靜經》,正好趕上雨停,於是便就將手上的香插|進香爐中,才出了太極殿。
沒走幾步就迎面遇上一個拎著沉沉一筐香燭的小道童,手裡的籃子都有半個人大。
小道童也見到了人,停下來喚了一聲“音姑娘。”
因是常來太極殿,雖才短短几日,觀中的小道士也同她慢慢相熟,若是見了面,便都會這麼喚她一聲。
她挺喜歡這個稱呼。
就也不喚她的姓氏,更像是他們都認識的不是什麼蘇家小姐,而就是她這個人。
她亦是迎上前幾步,見他在喚自己,於是便點點頭:“小師傅這是要去哪兒,我幫你拿吧。”
小道童面色一紅,本是不欲交給音姑娘,可是又實在拗不過,只好自己將香燭抱出來一半,才將只裝了一半的籃子遞給她。
“我要去長明閣點燭火,就在太極殿後頭,快要到了。”
她聽罷,也是點點頭。
長明閣她之前同春棋散步時,也會偶爾路過,是個不大的房間,牆檐門廊比起其他的大殿都要新很多,應是近幾年才新建起來的。
只是這長明殿的門一直是關著的,故而她也不是裡面供奉著的是什麼。
不過看這小道童神色坦然,沒有半點顧慮之色,想必裡頭應該沒有什麼不能讓外人知曉的東西,於是也送佛送到西,沒有刻意迴避,而知同小道童一齊進了長明觀。
“本該是十七同我一塊來的,只是他早上吃壞了肚子,所以就只有我一個人來了,還累得音姑娘同我跑上這一趟。”
小道童從她手中接過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蘇苑音搖搖頭,笑著說不妨事。
只是這長明殿裡頭卻讓她有些訝異。
屋中布滿了炳炳燭火,到像是在替亡者祈福。
殿正中的位置供奉的也不是什麼神像,而只是兩塊長生牌。
一塊上的人名喚作塵岱,另一寫的是薛時雨。
見小道童在給快要燃盡的蠟燭續上香油,應是常來的,大概就是要保證這燭火不滅,所以殿內燭火長明,喚作長明閣吧。
只是那個薛時雨,倒讓她想起了那日就在這西殿院前避雨時遇見的薛鳴岐。
薛這個姓氏在上京倒是少見,或許也應當不是上京人士。
倒是不知那日薛鳴岐口中所說的故人是不是眼前這位。
“小師傅可知這殿中所供奉的長生牌是何方人士?”她在靜默中出聲。
長明燈通常是為了枉死的人而點,常含有度化之意,為的就是讓逝去的人能夠瞑目。
小道童見她問起,眨了眨眼睛,又撓了撓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知是觀主的摯友。”
見狀,蘇苑音也沒在為難他,也拿起一壺香油添進快燃盡的油燈中。
只聽見殿外響起一道莫測的聲音,由遠及近,似是在吟詩:“禹門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蘇苑音回頭,見來人居然是行蹤不定的周觀主。
見周觀主神色如常,想必並不忌諱她在此處,頓時放下心。
“好詩。”她贊道,竟想不到周觀主竟還有如此文采。
只見周觀主笑笑,慢悠悠點起一炷香拜了拜,細緻放進香爐中後,視線定格在面前的長生牌,似是陷入了回憶。
良久後才聽見他慢聲道:“的確是好詩,只卻非我所作。”
蘇苑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莫不是塵岱所寫下的?
只是既是如此好詩,她亦是讀過不少詩集,卻從未見過這一首。
“蘇二姑娘沒聽過到也是正常。”
周觀主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似的:“塵岱兄是周某人見過的這世上最風光霽月之人,文采更是卓絕斐然,春闈下場後便連中三元,那時也不過才二十三矣。
本該功成名就,卻卷進了朝堂內鬥,筆下詩歌畫作無一留存,雖然後來被翻了案,洗清了冤屈,可是現在朝堂之上對他的事仍是諱莫如深,就連曾經受過他恩惠的當今宰相周名傳都對他之事避之不談,當真是虛偽。”
觀主說的越來越沒譜,現下都敢妄議朝堂,小道童當即嚇得一顫,見音姑娘面色如常才微微鬆了口氣,趕忙出聲提醒。
周觀主會意,也覺得自己太過於激動,歉意笑笑:“抱歉蘇二姑娘,因早年受過些塵岱兄的恩惠,便就一時控制不住情緒,還請見諒。”
蘇苑音搖搖頭,只覺得周觀主是性情中人,想必他口中的塵岱當真是個不凡的人物。
作者有話說:
禹門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出自《鷓鴣天,送廓之秋試》作者是辛棄疾,太喜歡這個詩人了,所以借用一下嘿嘿~
第37章
聽說永曦皇帝為了芸貴妃的壽辰,早早就吩咐宮中各局開始籌劃準備,也算是親自操持。
甚至早在兩月之前就將蕭闕世子接回上京,為芸貴妃慶壽,雖蕭闕世子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就特召回京,可見永曦皇帝對她的聖寵。
永曦帝甚至大赦了天下,減了百姓一年的徭役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