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頁
永曦帝深吸一口氣,乏累的揉了揉眉心,已經隱隱有些急火攻心之感,隨即努力壓下帶著怒意的情緒。
“諸位看,現下該如何應對?”他嘆聲道。
有時真的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很多事情有心無力,回數今日之困局,才覺得自己好似走錯了許多步棋。
可是落子無悔,哪怕是一條道走到黑。
大皇子身側的一個老臣適時出聲:“依老臣之見,以和親之由向鄰國借兵或可解當前困局。”
...
紅霞村不大,昨夜浩浩湯湯來了一隊齊軍,夜裡早都傳開,若是湊不齊那麼多藥材,就怕會招致什麼殺身之禍。
後來鬧得人心惶惶,眾人都有些坐不住,不想進山採藥替齊軍賣命,可是又不敢不從,李村長奔波了一早上,才將眾人的情緒安撫好,一切還是先照舊。
本還有一天的時日尚待喘息,若是舅母此行順利,明日或可能是可以趕到的,只無論如何都不能先自亂陣腳。
只是沒想到李村長前腳才剛從鄰里家中回來,出去探風的隨從就回來稟報說齊軍又來了,且這次那個王然也在。
昨晚那人分明說的是後天來收,想不到竟然今天提前就來了,只看來是仍舊不肯退讓,對這批藥材勢在必得。
其實若是仔細想想,也能想通,若是那個王刺史是個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的人,也不必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在兗州苦苦支撐那麼久。
鋌而走險的事並不少做。
李四行聽完嚇得面色發白,起初同梁洲剛打起來的時候,這個王刺史的人已經在鎮上收過幾回,強盜般的行徑,沒給人留下半點退路。
昨夜楚夫人走後他還是心存了一絲希冀,盼著她帶大名鼎鼎的薛家軍來,將這些人打回上京去,哪知來的是刺史。
他嚇得來回踱步,嘴裡還念念有詞:“怎麼辦,現下該怎麼辦。”
且不說能不能湊齊六百斤,現在院子裡堆著的,都是同蘇姑娘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之後換來的,錢都進了口袋,哪有人肯吐出來。
倒是臨了時他還能顧忌蘇苑音一行的安危:“蘇姑娘,你們快走吧,只是進山的路走不了,快上山避一避,待他們離開之後再回來!”
蘇苑音同佘塗對視了一眼,既是答應下了要拖延時間,哪能背棄諾言,如今只得見招拆招,只是比起預想中的還要再拖上個一時半刻,可頗為棘手。
“村長稍安勿躁,如今只怕已經來不及了,不若待會兒看看情況再見機行事。”她緩聲道。
李四行沉沉嘆了口氣,其實內心是希望她留下的,昨夜裡她臨危不亂,輕飄飄幾句話就將院外的齊兵給嚇走了。
她見多識廣,說不定轉機當真就在她身上。
佘塗一大早就弄來了黃檗,摻水搗碎之後再塗於面上,可維持數日不掉。
她們到底不是真正的山民,沒有長期在外頭勞作,膚色或是言行總歸是有些不像的,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少惹人注目來的好,待到將所有事情都弄好,馬蹄已經踏進了紅霞村。
王然昨日聽到下屬回來稟報之後,左思右想許久,薛家父子欺人太甚,全然不顧往日顏面要將他趕盡殺絕,若是被這般趕出兗州,他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聖上。
於是他索性就心一橫,決定親自上一回紅霞村,凡事都講一個富貴險中求,若是他真能得手,回去的時候也好有些說頭,甚至能叫薛家也在他手上吃一回癟,單就想想就叫人心頭暢快。
他騎著馬,居高臨下看著烏泱泱一片人,山民就是山民,打扮粗俗寒酸,大字不識幾個,同他們好言好語說話,反倒是折辱了自己。
“你們好大的膽子!”他冷哼出聲,朝著眾人發難。
“身為大齊子民,竟敢同反賊薛家為伍,向他們提供糧草,你們可知這是殺頭的大罪!”
王然拿出十足的官威,叫身後的士兵將山民全都抓了起來,若是有反抗的,言明就地斬殺。
兗州百姓多愚鈍老實,尤其是這山民,三兩句就被嚇破膽,若不是這中間攔著個薛家,兗州應當是極好奴役差使來為己用的。
“大人饒命啊,我們只是為了維持生計才做這買賣,近日來我們已經斷斷續續捐了幾回藥材,家中已經是揭不開鍋,也是想掙些體己錢,把這個冬天熬過去再說。”李四行身為村長,自是事事要衝在前頭,率先回話道。
眾人心中都知曉,現下這個王刺史已經被薛家軍打得落花流水,不過只能在他們跟前逞逞威風。
薛家先國公跟當今聖上做下的那些事,又或者其間的功過是非他們不關心,他們只知道曾經是誰讓他們的生活在邊陲卻能免於動盪波折,護佑他們的一方天地;又是誰在作威作福,將他們性命視如草芥。
王然不搭腔,兀自下了馬走在前頭,身側的副官一把將李四行提起來跟上去。
“李村長,不是我不體恤大家,你如今也瞧見了,梁洲的那個賊子猖獗,薛家又賊心不死下,自甘墮落做幫凶,實在將朝廷逼得沒法,你們若是要怪,那便就去怪造成這場浩劫的元兇,怪蕭闕去吧。”
他步至李四行的院子外停下,隔著架好的籬笆,瞧見了那一摞藥材,蹙了蹙眉,沒抬腳再往前走。
“就只有這些?”他問道,意在探究。
本想著不夠便不夠吧,薛家人既是來買,總歸不會差多大些,只看到眼跟前這些,還是不免失望,同料想當中的差太多,或許是時間久了,總會碰上那麼幾個活膩了的人,故意存了這欺瞞的心思想糊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