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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不去想他當時在沉溺和清醒中掙扎痛苦的神情究竟有多撩人。
端的是一種非要將她也一併拉向失控的架勢。
當真是惡劣!
她生起了幾分怨念,轉過身去,不想應答。
那人也沒硬要迫著她開口,見她轉過身去只留下一個看起來分外決絕的背影,嘴角漫不經心地牽起一點弧度。
她默了默,沒聽見他再開口,只聽見一點點若有似無的清脆聲響,像是筷子無意的碰到碗碟。
“都涼了,你拿去熱熱再吃。”
她先沒沉住氣,轉了個身,對他開口。
他就規整的坐在桌前,正對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托著碗,頭微垂起,慢條斯理又夾起一筷子菜。
他吃相很好看,動作不疾不徐的,聲音也輕,瞧得出骨子裡還是矜貴氣。卻又會熟練的生火,處理食物,想來味道也不會太難吃。
其實也不難想,先帝故去後,他過得必定不會太順遂,至少剛開始那幾年,很難。
這殘羹冷菜,也就只有她敢往自己跟前送,前次是冷得能凝出油的如意糕,這次是涼了許久的白粥。待他上心,卻又不多,不知是她吝嗇還是他貪心。
“不算太涼。”他答的違心,但是有用就行。
蘇苑音狐疑看向他,見他吃的專注,不像是在吃什么小粥配鹹菜,反倒是像什麼滿漢全席似的,瞧著就憑空增了幾分食慾。
他挑剔,還能叫他勉強入口的,想來是真如他所說的一般。
她點頭,側著身子將頭枕臂彎,沒再糾結這件事,只是道:“老吳說此次大捷,錦西的齊軍全退了。”
“嗯。”他用完膳,將碗落在了桌上,向著她看去。
看著她有些欲言又止,似是還有旁的話要說。
“怎麼了?”他出聲引導。
“秦牧方才說出了岔子是怎麼回事?”
提前先趕回來,後又直奔蕭闕的中軍帳,只怕是發生了棘手的事。
蕭闕走來,坐在床沿處,望著那一副格外清亮的眸子,沒再有下一步的動作,只看著她道:
“裴瑋跑了,他見過你,又三番兩次想要之於死地,若是回了上京,指不定要如何。”
見她神色不變,沒瞧出半點驚慌之色,他狐疑挑了挑眉,到底是因他之故,才生了這些事,也該當替她將這些因自己而生出的麻煩掃清。
“左將軍姚准已經帶兵去追,但裴瑋狡詐,又對你敵意頗深,我要親自去一趟才放心。”
裴瑋生命力太強,還是當親自去也斬草除根才好。
“跑了就跑了,不過一個裴瑋,不值得你親自跑了一趟。”她聳肩,有些不以為意,早在決定隻身回去救秦牧,就已經想好了要同他打照面,該做的準備也都已經做好了。
“老吳說你得趁著這個難得的間隙好好養病,越往東走,可越不輕鬆,尤其是現在草藥這般緊缺的時候。”
蕭闕沒應她之後的問題,只是笑謔:“你莫不是為了將他們給摘出去,還想再不認他們一回?”
他從不質疑蘇家父兄在她心中的分量,所以更不想她做這種取捨。
見三兩下就被蕭闕戳穿,蘇苑音默了默,想要兩全何其難,倒不如少貪心些,只求一頭圓滿,於父親,若是有朝一日當真她們當真能成事,只能再來回報恩情。
“裴瑋已經能算是現在永曦帝手下為數不多還算是得用之人,便就是為了削弱永曦帝的實力,為日後梁軍東征提前掃清障礙,他都得死在梁州。”
他將關於她的那部分原由輕輕揭過,分析得又有理有據,沒給她留什麼繼續勸阻的餘地。
“那什麼時候走?”她不悅中帶著一絲不願承認的妥協。
蕭闕被逗笑:“過會兒便就要走了。”
這麼快?
她蹙了蹙眉,難怪現在倒是安分,只坐在離得稍遠些的床沿,但隨即又想,既是去追人,也合該早些去。
“那你小心些。”她頓了頓,想來是快要拔營,她其實心裡還打了些別的主意,又怕他不太樂意,像是在巴郡的王府里一般,還是準備屆時再先斬後奏。
“嗯。”他應了應,
她伸手,兀自去牽他的手來擺弄,他靜靜瞧著她鬧沒阻止,只聽見她帶著些自然血色的朱唇翕動:“方才瞧見了方鴻,想來當面同你道謝,後來沒等到你,被我先給勸回去了。”
“嗯。”他繼續應她,當是已經知曉,沒發現自己現下眸子裡多柔和。
“對了,當時你為什麼會救方鴻。”
在她眼裡,剛相識的時候,蕭闕待她可當真是算不得好,他從來就不是個聖賢書中會捨己救人的君子。
本以為會等來什么正經的理由,哪裡能反應過來他竟會伸手來捏了捏她的面頰:“我們得回報他們的恩情不是。”
她一聽便就明了他說的是什麼。
那個恩,或許是方老伯載了她一程,同她一起來找蕭闕,那個她自己欠下的恩。
...
蕭闕沒久留,同她說了會子話便就走了。
左右人是勸不住,這邊才說上一句,那邊就有數句話在等著你,她索性就也由著他。
次日清理了戰場,玄甲衛全都回了營,粗略統計了傷亡,比之前同那個裨將軍交手是還要更多。
只要有戰爭,無論勝負,傷亡都再所難免,醫帳里傷患者源源不斷往裡送,老吳瞧著越來越緊缺的藥材偶爾也會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