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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看見了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被圍困在其中,身側屍橫遍地,而他卻眉宇之間殺意凌冽,手裡的劍被染得鮮紅,宛若黃昏下的殺神,靜靜佇立。
言二已經倒在了不遠處,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阿闕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分明已經給過你機會,你當初若是答應,又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二皇子束著手,瞧著眼前早已經是強弩之末的人,奚落道。
見他並不搭腔,二皇子不屑笑笑,壓低了些聲音:“我現下再問你一次,梁州的兵符究竟在何處?你若是老實主動交上來,那夜我所說的話依然作數。”
他語罷,本以為現在大局已定,蕭闕縱使是平日裡再狂妄桀驁,現在也該低頭求饒了。
可卻只見蕭闕低笑幾聲,言語之間並不見多少避諱:“怎麼,二皇子是想再重演一遍當年皇上是怎麼坐上現在這個位置的麼?”
此言一出,頓時激起了一片閒言碎語。
二皇子收斂了笑意,露出了些狠厲之色:“看來你還是不服,來人!打斷他的傲骨,我倒是要看看他服是不服。”
他話音一落,一直箭矢就射向了蕭闕的腿彎,蕭闕趔趄了一瞬,用劍身撐起身子,沒跪下。
見一擊不成,侍衛又搭上弓箭,想朝著蕭闕的另一支腿彎射去,卻只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騷動,是一個姑娘不管不顧地推開攔住眾人的侍衛,橫衝直撞地闖來進來,朝著蕭闕而去。
蘇苑音將蕭闕抱住,借了力給他穩住身形,攬過他腰身的手卻觸及到一陣濕熱。
她的手微不可聞地一顫,轉瞬又將人摟得更緊,只如此,才能夠叫她感受到他還在。
方才一路趕來,於她而言是最煎熬的一路。
她從未這麼怕過,怕他受傷,怕他死。
直到方才她才知道原由,原來她早就將他愛得這般深了。
蕭闕垂下眼瞧見她發紅的眼眶,凌亂的發,風塵僕僕的衣裙。
他費力笑笑,她竟也有為自己而這般失控的時候。
“你來做什麼,傻不傻?”他問。
“總比你好些。”她咧了咧僵硬的唇角,將頭埋進人的懷裡,用身子擋住了那支指向他的箭矢,好像那些喧囂紛擾都再同她沒有關係,無論是被千夫所指,還是萬人唾棄,只要他在,她心裡便就都安定。
只溫情不過一瞬。
二皇子看見蘇苑音,叫人先將弓給放下,出聲道:“蘇二姑娘可知自己現下在做什麼?包庇亂黨賊子可是牽連九族的死罪,你當真想清楚不管蘇府上下執意插手此事?”
“我本就是蘇府的養女,上京人盡皆知的事,我自己的身世我都不清楚,哪裡來的九族?此事暫先不論,我倒不知何為亂黨賊子?就憑著一些莫須有的證據便就紅口白牙要給人定罪了,此番行事也不知能不能堵住悠悠眾口,蒙蔽世人!”
二皇子瞧著她將蕭闕護在身後據理力爭的模樣,無端升起的怒火轉為嘲弄。
忽然想想,若是她也同自己一起看看此刻蕭闕的狼狽模樣,不知她會作何感想,是否還會不管不顧的護著他,為他跟所有人為敵。
“將蘇二姑娘帶到這邊來。”他帶著些意味不明的笑,吩咐道。
身邊的將士領命,上去請人,見人不為所動,隨即只好動起手來。
“放開我!你們要做什麼?你們當真就這麼做賊心虛,這麼忌憚蕭闕不成?”
蘇苑音避著要來碰她的人,也逐漸沒什麼理智,情緒異常激動。
焦躁的心卻突然被蕭闕置於她頭頂的手給撫平了下來。
“莫急,我不會有事的,我有他想要的東西,他不敢拿我怎麼樣。”他狀若無事般寬慰。
蘇苑音仰頭瞧著他,似是在辨別他話中的真假,片刻後她還是搖搖頭,縱使如此,無論生死,她也不要離開他。
她才這般想,卻覺得有一股外力直直將她推了出來。
她錯愕抬頭,無力的搖搖頭,看著血淋淋的那人分明已經是身受重傷又孤立無援,可為什麼,還要親手推開她。
二皇子瞥了眼被制住的蘇苑音,又冷眼瞧向蕭闕,片刻後,他才輕笑一聲道:“繼續。”
又一支箭矢急速飛來,刺入了他另一隻的膝頭,瞧著人無力支撐地慢慢倒下,是少有的狼狽。
只是落進她眼底,卻叫她升起滿腔怒意,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肆意桀驁,應該做那盤踞於蒼穹的鷹,而不是現在這樣,摔進塵土裡,奄奄一息。
她已經忘記自己應該做什麼,或是又該顧慮些什麼,她沒了理智,發了瘋一般不管不顧掙脫開人,想要往裡沖,卻又被身後的人死死拽住,如此幾次仍舊沒叫她罷休,倒是生了不小的動靜。
春棋擠進人群,也幫著蘇苑音一道掙脫束縛,見人抓得死,索性直接下了嘴,恨不能將欺負小姐和言二的人都硬生生咬下一塊肉。
侍衛吃痛地鬆開了手,蘇苑音終是被鬆開,沖開了人跑了進去。
她跪坐在他身邊,將他於血水和著泥土的地面扶起,抱進自己懷中,忘記了自己此刻有沒有哭。
“回去吧。”他半睜開闔起的眸,淡淡開口,還是在趕她。
這是於他而言最大的變故,本沒想過會將她牽扯進來。
她搖頭,在趕來的那一刻,她便就已經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