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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吧。”他晃了晃肩膀,將頭別過去,勾了勾唇,抬眼對上了薛鳴岐滿臉打趣的視線。
看他作甚?他斂了斂笑意,沒想要開口,只隨即又將視線移開,只見身邊那姑娘全然沒發覺什麼異樣,眼巴巴來看他:“左右都已經到這了,一會兒也不必陪我,我叫表兄帶你先去歇一歇,剩下的我自己能應對。”
“如何應對?”他抬眼,帶著揶揄,顯然就是在笑話她。
就這種惡劣脾性,被冷落了都是活該。
蘇苑音剜了他一眼,還未待說話,只聽見身後響起一道洪亮聲音。
“鳴岐,可是阿音回來了啊?”
眾人皆被聲音所吸引了視線,紛紛朝著那邊望去,只瞧見一個朱顏鶴髮的老者,因為年老而微微弓著背,身上罩著一個白色的襜衣,手裡捧著一盤燒鵝,像是剛從廚房裡忙活完過來,笑眯眯地瞧著眾人。
同想像當中的大不一樣。
蘇苑音正發愣,不知眼前這位老者,可是她那年少襲位,後馳騁沙場幾十載,鎮守西南太平的定國公薛照年。
薛鳴岐已經趕忙從他手裡接過燒鵝:“祖父,是阿音她回來了。”
蘇苑音瞭然,還當真是。
“哈哈哈。”薛照年大笑幾聲。
“我瞧著就覺得像,身量像時雨,這眉眼神情,倒是像極了塵岱,像啊。”
薛照年喃喃半晌,隨即又見人近至自己跟前,規規矩矩跪下同自己行了個大禮。
他愣怔瞧著,不知道此情此景是不是得老天爺眷顧的而做得歡夢,真切得他有些不敢相信,直至最後聽人喚了聲“外祖父”。
暮靄沉沉的心驟然一松,他吐了口氣,好像終是能從黑雲籠罩中撥開一絲雲霧,瞧見了一縷光,他心愿已了。
“哎!”他抹了把臉上的淚,實實在在應了一聲,只叫人快些起來。
“快進去快進去,我今日下廚準備了一桌菜特意為阿音接風洗塵,都別在這干站著。”
他笑著催道,只話剛一說完,才瞧見一個面熟的人。
“薛國公好,許久不見,這精神是更勝往昔了。”蕭闕也規矩行禮。
對面的人聽罷,輕輕哼了一聲,滿是笑意的臉一垮:“稀客啊。”
若不是他,阿音早該到兗州同他們團聚了,也不必這一路上遭那麼多罪,巴巴去送遺物反倒被攔在巴郡不叫回來,聽說這次還是專程來同他們求娶阿音的。
這算盤倒是打的響,現下又想拐走他才剛認回來的孫女。
他瞧著人,不應聲。
誰也沒說話,場面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起初蘇苑音就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蕭闕身份跟從前已經不同,她只知永曦帝一直有意讓薛家出征對抗梁州,多番促請,是薛家扛著重壓之下藉故推辭,卻又沒有明顯表態。
好在方才舅父舅母都沒說什麼,只是現下外祖父這邊,她瞧不透。
見外祖父沉下臉來不說話,蕭闕又似是無知無覺不為所動,她瞧的心下打鼓,最後索性心下一沉,伸手握住他垂落的手,熟悉的觸感,一如既往的溫熱。
他既是為了她來的,她便就不能叫他一個人面對他們,總要有人向著他才好。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反倒是叫他嚇了一跳,他轉頭垂眸看她,撞進了她滿眼的篤定里。
他捏了捏她的手,將交握的手轉為十指相扣。
若是日後她還問起自己為何對她好,他現下倒是有了一條答案回她。
就憑她義無反顧的選他,合該就是要對她好。
薛照年見她這般護著他,隨即也不再說什麼,只收回眸子,心事重重,沉默不語的往前走了幾步。
想是一來就讓外祖父失望了。
不過她本也沒想過要如何,能回來見他們一面已經知足。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進屋,我做的一桌子菜都快要涼了。”
末了,他才回頭,衝著兩人抱怨。
“是,外祖父。”
這便就是妥協,蘇苑音笑著鬆口氣,隨即抬眼看了眼蕭闕,他眼底並沒有多少意外,想來是早預料到,兩個人暗中博弈,就只瞧著她一個人著急忙慌。
“你嘴裡還可能有一句實話?”她壓低聲音,帶著些不滿對蕭闕控訴,薛家眾人同他口中說的全然是兩個相反的方向,這廝從頭到尾竟都是在騙她。
蕭闕沒說話,只是從喉間傳出些染著笑意的愉悅音調。
幾人都落了座,薛照年問起蘇苑音許多事,從蘇府到宮中,再一路到了梁州,他知曉那蘇家主母待阿音一直不太親,尋回了親生女兒更是待她刻薄,她倒是全然沒說,只說養父如何,兄長又如何,連告狀都不會,都悉數自己釋然。
他一時神傷,心想若是當年的事沒有發生那該有多好。
薛家用飯未設分席,薛鳴岐帶著廚房的下人折返了幾趟,菜鋪擺的滿滿當當一桌,瞧著道道品相都不差,後來只聽說是外祖父天還未亮就開始忙活,這些菜也都是出自他之手。
她聽罷有些意外,但還是毫不吝嗇的誇讚。
薛照年聽罷倒很是自豪,只拍拍胸脯,說當年她外婆就愛吃他做的菜,讓她以後也尋個會做菜的夫君云云。
憑空響起一道按壓骨節才響起的“咔嚓”聲,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那人坐得四平八穩,神色如常地淺飲一口茶,又波瀾不驚地回看向蘇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