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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好像才轉眼就過得這般快,在蘇府的時日似還像是在昨天,父親沒有喊冤而死,蘇家也還沒有散。
至少在還不知自己的身世真相之前,那段日子是平順的。
父親得空就總是會親自教導她,雖同宋氏並不親厚,但也不至於落到後來那般三番兩次撕破臉皮。
蘇苑音回神,拂了拂衣袖,待收拾好了情緒才起身,將桌上那盤頓時少了一半的棗糕連盤端起。
“少吃些,容易積食,好好養傷。”
她拿著糕點欲要走,佘塗自是不甘心的,傷著已經夠難受,她寧可好得慢些,也不想在養病的時候還苦著自己。
積食就積食,她才不在乎,見著阿音不似是在開玩笑,是當真要走。
這回她哪裡還能坐得住,當即就站起身要將蘇苑音手裡的棗糕搶回來。
兩個人以來我往地搶了一陣,就見夏琴急匆匆走進來,面色可瞧不出有多好看。
見夏琴有些欲言又止,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蘇苑音瞧她一眼,叫了聲“夏琴”。
夏琴才慢慢開口:“小姐,夫人來兗州了。”
蘇苑音愣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夏琴口中說的人是宋氏。
之前蘇家出事之後,她有派人去打聽過,父親事發前就已經做好了安排,刻意支走了她跟兄長,只是兄長後來起疑,叫宋氏先走,自己卻又趕回了上京,之後便就也一併出事了,那日從順天府被輕塵救起後,至今下落不明。
自當初落雪小姐回府,之後發生的事情任當時院中一眾丫頭,包括自己在內都總會有上那麼幾句怨言,後來小姐不予再忍讓,事情變得越來越僵。
夏琴將一切都看著眼裡,小姐縱使嘴上不說,哪裡又能做到全然沒有隔閡。
“去瞧瞧吧。”蘇苑音道。
此前再是如何,單憑她們之間仍舊是連接著兄長跟父親,哪裡能說斷開就斷開,只卻也不想再主動示好或是求和,她留在平州也好,來兗州尋她也罷。
她說罷後瞧了眼佘塗,佘塗忙擺手,在上京的時候宋夫人來過善草堂,她是當真怵那個宋夫人怵得不行。
蘇苑音便就也沒勉強,先坐著馬車回了國公府。
想不到再瞧見宋氏的時候已經這般物是人非。
平日裡最好面子,出門必是穿金戴銀的宋氏現下只著一身素服,髮髻上僅一支菊花邊的銀簪子,整個人都像是瘦了一圈,很是內斂樸素。
她收回眼,不慢不緊的入內,因著方才她出了府,舅母今日又剛好得閒,便就來替她待客。
宋氏也瞧見了她,張了張口,又覺得有些奇怪,最後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阿音,快來。”楚縉雲笑著朝著人招手,似是比起她們這做了十來年母女的關係更要親昵上幾分。
宋氏有些尷尬,也在一旁笑笑,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
楚縉雲哪裡是那沒有眼力見的人,本就是可以為之。
雖然感念蘇家對阿音的養育之恩,可是當知曉這個宋氏待阿音的種種之後,她同時山都很是不滿,爹更是氣得幾天幾夜沒睡好,恨不能親自到上京去將人給接回來,所以如今聽見這個宋氏來,他甚至都在澄輝堂中沒出面。
蘇苑音笑著走到了楚縉雲身側,只瞧了宋氏一眼,眸色雖是淡了些,卻還是朝著人喚了一聲“母親”。
自從蘇齊岳同蘊之接連出事後,她流落到平州月余,遭逢變故,如今再瞧見她,心裡百感交集地很不是滋味,未說什麼話,眼眶已經先紅了一圈。
楚縉雲搖搖頭,同為人|妻為人母,至少現下有些不忍再刁難,她嘆聲氣退了出去。
蘇苑音給她遞了塊帕子,她卻沒接過,只來握她伸出去的手,哽咽著說想去瞧一瞧蘇齊岳。
“最後是佘塗將父親的骨灰帶到兗州來的,自那後,她也再沒見過兄長。”蘇苑音道。
宋氏的要求並不是個很難做到,若是見到她全須全尾的來,父親不定還能更放心些,蘇苑音自是沒什麼拒絕的理由的,旋即就讓夏琴去套馬車。
兩人上了馬車宋氏才又問起兄長的下落,蘇苑音沒隱瞞,悉數都告知於她。
提起佘塗,宋氏只想起自己從前還特意尋上門去刁難過,好在那個姑娘不計前嫌,還願做這些。
到最後,她才曉得自己錯得離譜,若是不那麼嬌慣落雪,最後養成了這極端脾性,若是蘊之說要迎娶佘塗的時候沒反對,若是能想他一眼對待子女不偏不倚,倘若闔家圓滿,子女承歡膝下,他們心意想通,其實便也就足夠了,可偏要叫她失去一切之後才能醒悟,大抵就是報應,要她後半輩子都只能活在愧疚當中。
其實這些天她耳邊總是會想起蘇苑音說的話。
她曾說若是一味只知捨棄,有朝一日再無可取捨之物,該當如何。
那日蘇苑音未曾說破,現下倒是叫她身體力行地嘗了一回,就已經付出了全部的代價。
倘若早些懂了便好了。
她低頭垂淚半晌,才慢慢平復情緒:“我此前確實並不大喜歡你,也難同你親近起來,只因著你同我實在太不像了,你事事出眾,從不叫我替你擔心什麼,我有心親近卻實在不知如何入手,只想你若是也平凡些,多依靠著我些,卻竟是早早忘了,你就是為了達到我的期望,才那般拔尖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