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頁
“你...”他難以置信地垂眸,不知她從何處弄來的匕首,此刻就正正嵌入自己的心口。
話未說完,身子就被懷中的人給毫不留情地推遠。
“你方才說的我都認,只你唯說錯的了一件事,我是罪不可恕,但是同你這種六親不認,能背棄所有的人來說,絕算不上是一路人。”
她攤開染血的指尖,笑的粲然:“也是我想岔了,如你這般不知悔改的人,我如何能叫你獨善其身,你應該隨我一道去同父親、同那個未出世的孩兒贖罪才是。”
看著那個直到死都仍舊不瞑目的人,蘇落雪面目表情地將匕首從他心房抽出,又在他衣袍上將利刃擦拭淨血跡。
她看到了那柄刀身上映出的眸子,那是她五官里最好瞧的地方,黑白分明地像極了母親,只是裡頭的靈氣卻再是沒有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方知自己究竟錯的有多離譜,她自怨自艾自己身世遭遇,可是上蒼明明就已經垂憐過她,重活一次,本可以承歡膝下,彌補過往遺憾,只她活得稀里糊塗,明明所求所想皆從不一樣,還非要同那蘇苑音事事較勁,最後落得這淒涼下場也是活該。
...
三月里的江陽城滿是綠意,上次匆匆路過的時候,蘇苑音極喜歡這個地方。
糧城淪陷那日,好在最後薛時山率軍趕到,解了當時的危機,洛蔓笙對薛鳴岐都安然被救出,身上沒什麼大礙,前幾日還曾來江陽同她見過面,如今感情大好,一齊回了兗州,蘇苑音自是樂見其成。
年前蕭闕又命人繼續修繕著這宅院,梁州水汽到的晚,這些天才下過幾仗春雨,院中再不似先前時的那般光禿禿,終是染上了些綠意。
“一個人在這想什麼呢。”佘塗伸著懶腰過來,打斷了她的沉思。
蘇苑音朝著池子邊指了指:“總還是覺得那邊光禿禿的缺點什麼,想移棵樹上去。”
“這有什麼好想的,你便就是種個五棵十棵,蕭世子也肯定都聽之任之。”佘塗調侃道。
蘇苑音聽罷,低頭抿嘴笑了笑:“誰管他怎麼想,人這會子還在榻上躺著呢,只怕是我將這園子都拆了,他也未必會醒。”
“雖然當時將人送回來的時候瞧著確實兇險,不過不是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況且何滿也說了,蕭世子如今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或許不日就該醒了。”佘塗現下可是腸子都悔青了,怪自己說話不會遮掩,好端端多嘴提什麼蕭世子。
阿音已經在這兒停留月余了,日日在一旁候著人卻偏偏不見醒。也好在阿音是個心裡拎得清了,肯聽勸,沒自己給自己逼死胡同里去。
不過說來那蕭世子也當真不是一般人,受了那般重的傷竟還能吊著一口氣在,那些傷口她單就是瞧著都覺得疼。
蘇苑音輕嘆口氣,反正如今也就只有等著,除此外她也再做不了什麼。
“你如今有什麼打算?”她瞧著佘塗問道,她在這多久佘塗便就陪了多久,只怕手頭上的事都沒來得了顧及。
佘塗偏著腦袋瞧她:“你如今也是要得大造化的人,我自是得多同你在一處,好一併沾光咯。”
“既如此,那你明日先同我移棵槐樹過來。”她聽著佘塗玩笑,也笑著接話。
佘塗聽罷,稍一愣,忽地起了一個也說要給她種槐樹的少年,只如今這段回憶倒是也能坦然面對了。
她釋懷笑笑,才忙跟上去:“好阿音,我最喜歡的就是槐樹了!”
...
蘇苑音同佘塗分頭回了院落,屋中尚有昏迷不醒的病人,她照往常一般,先在廊下無風的地方略站了站,原是準備待身子暖些的時候再進去瞧人。
哪知卻突然來了陣西風,卷了些這個季節開得正好的櫻花朝著她撲面而來,她嘆口氣,伸手去拂落於肩頭的花瓣,卻只覺得背後突然覆了個人上來,骨節分明的手自她腰間環過,將自己向著他貼得更近,不留一點縫隙。
風還在繼續吹,她愣在原處干眨眼,背後寬廣的胸膛傳來陣陣暖意,挨得近,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一陣一陣堅實有力的心跳聲。
昏睡的這幾日,他靈魂似是遊蕩了很久,瞧見了叫他覺得恍如隔世,熟悉又陌生的一生。
在那裡,她嫁做他人卻熬得油盡燈枯,他將人當作手中的籌碼之後又是如何欺辱於她,後來她在自己懷中離世,他悲痛欲絕,心裡也存了死志...然後夢醒,他卻尋不到人,以為自己又被困住,還好不是,他是真的回來了。
“阿音,我回來了。”他將額落於她的發間,摁下失而復得的洶湧情緒,怕將人嚇著,隨即只輕聲道。
蘇苑音撥開他收緊的手轉過身去,看著他那張好看的面,眉宇間還帶著些病氣,唇瓣也尚還沒什麼血色,難得瞧著一副純善無害的柔弱好欺模樣,她想撒氣攥緊的拳頭最後在只輕輕落在他胸膛:“你怎麼才醒,我等了好久,我好怕,怕再等不到你醒來,怕你不見了。”
蘇苑音說罷,又不禁染了幾分淚意,只是待瞧見人打著赤腳,只穿一身單薄寢衣,淚退散開來輕斥道:“你身子還未好,你出來能不能披件外衫?你若是再病了,我是當真不管你了。”
她語畢,卻被那人攔腰抱起,闊步走進屋中,蕭闕被說了也不惱,一面順著她的意思一面朗聲笑。
蕭旼死在了蘇落雪手裡,而蕭闕也因為昏迷不醒,錯過了兩人的婚期,如今已然都到了三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