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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當公主,如今當皇后,卻從未有人教過我,女子懷孕後該怎麼辦。我所聽到的知識,全都是懷孕後大夫告訴我的,可在這之前,我卻對此一概不知。我只知道,肚子裡會有個新生命,卻不知道為此我要付出什麼,因此初初懷孕時,才會日夜恐慌不安。倘若我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我想,當真的來臨的時候,也就不會那般恐懼。」
「還有你。」桑湄也看向奚曠,「這段時間以來,你也很擔心罷?你的擔心,無非就是出於對女子懷孕一事的不了解。那倘若你能知道得更多,是不是就能消減這部分的擔心?抑或者是,因為了解得更多,所以可以對更具體的事情擔心,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解決,而不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癥結出在何處。」
她當初在蹇州,親眼見到了魏書渙的妻子是如何生下的嬰兒,帶給她的震撼,難以言表。因為親眼看過,所以對「懷孕生子」一事,才會有了更深刻的認知,才知道所謂的懷孕生子,並不是如自己所想像的那般。
人人皆知生產兇險,卻不知具體是如何兇險,如此一來,便會有更多搏命、或被迫搏命的人。就像人人皆知山林兇險,然而因為說不出究竟哪裡兇險,便總是擋不住冒險人的一顆心。
「我想讓世上的女子都知道,懷孕、生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在不知道要面臨什麼的時候,就被人哄勸生了孩子,那便是天真被騙;但如果知道了這些還願意去生,那便是自己願意——無論是真心喜歡孩子,還是只是為了完成任務,那至少,她已經清楚了代價,也願意為此承擔後果。但人海泱泱,總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好人,最壞的情況,就是女子不願生,卻要被迫生,倘若真的沒辦法阻止這件事情,那她如果曾經有機會看過這本醫經,知道一些應對之法,總比全然不懂、傷害自己要好。」
奚曠怔怔地望著她。
他是男子,他當然從未想過這些事情。但他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每年因生產而亡的女子、嬰孩多如牛毛,若是這本醫經能對百姓有所幫助,自然是天大的功德。」奚曠說,「著書所耗費的銀錢,便從國庫里出。」
「此書會由太醫院和女醫署牽頭編纂,同時我也打算多派一些年輕醫官,去東南西北各地跑一跑,當地總會有一些知名的婦科大夫,也許能提供一些特別的病例,或是獨到的經驗。又或者,某個病情在當地常見,卻在其他地方不常見,或許就是與當地的氣候或當地人的生活習慣有關。如此一來,官府便能明白,當地的人口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也好及時想辦法解決。」
奚曠忍不住感嘆:「你想得真多。有些事情果然只有女人才能想得到。」
「我想得多些,後面人才能想得少些。」桑湄說著,便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
奚曠趕緊道:「有什麼事明天再想罷,現在少操點心,快躺下歇著。」
桑湄依言躺下,又忽然想起什麼,抓住了他的袖子:「我記得你說過,你有一本當年南鄔賀家配藥的冊子,那東西只有你有,別人沒有罷?」
奚曠奇道:「自然只有我有。問這個做什麼?」
「那你之前給你父皇下毒時,不是還讓惠太妃的宮女經手過那毒藥嗎?會不會泄漏呢?」桑湄微微皺眉,「你別誤會,我只是擔心那藥方流出去,萬一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我的孩子……」
奚曠一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與她,確實都再經不起新的折騰了。惠太妃的宮女是他安排的暗樁,固然可靠,但也確實經手過毒藥,保不準會不會在宮裡什麼角落留下遺毒,萬一一個不慎……
桑湄道:「往者不可諫,已經過去的事情也沒法再查,不如還是防患於未然。你將那冊子給顧錦蘭抄一份,我讓她先備幾份解藥,以防萬一。」
「顧錦蘭?」奚曠猶豫。
「她是我親點的女醫,若是要害我,早就害了,哪裡輪得到現在。」桑湄道,「除了她,我倒還真不習慣太醫院裡其他的太醫。」
「也好。」奚曠道,「你先睡,我回趟太極宮,再召顧錦蘭過去。」
「好。」桑湄擁著被子,溫順地合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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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皇后有孕的喜事很快傳遍了朝堂。
孟夫人來探望了桑湄幾回,就連長期不出門的衛國公老夫人柳氏,也跟著潘夫人進宮探望了她一回。
幾人聚在棲鸞宮裡,潘夫人和柳氏追憶了些當年自己懷孕生產的經歷,桑湄含笑聽罷,道:「兩位夫人來得正好,本宮現在也有件事,要找兩位商量商量。」
潘夫人忙道:「娘娘請說!」
桑湄便把編纂女子孕產醫經一事說了。
潘夫人聽罷,拍著大腿道:「娘娘能有此心,實在可貴!也實在周全!這樣的書,市面上正是缺呢!」
柳氏道:「若是我生孩子前,有這麼一本書可以看就好了。就如成親前看的避火圖,總歸能派上點用場,不至於什麼都不懂。」
「柳夫人好像今日還沒怎麼咳嗽,是身體好了嗎?」桑湄關切問道。
柳氏笑了笑:「許是家裡清淨了許多,兒子又聽話爭氣,沒什麼是要我操心的,所以人也心寬體胖了起來。咳嗽倒還有,只不過一般夜裡才咳,請娘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