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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閣的那些書,偶爾會留下清鸞的信筆批註——皇女們借了書,大多不敢動只敢看,唯有清鸞還敢在上面題字。有時候,平樂會看那些批註看得津津有味。
譬如她就一直記得,在一本講南鄔開國的史書里,有一章專門講的是如何利用月弧山脈這樣的天險作戰。內容枯燥乏味,看得她昏昏欲睡,然而卻有一頁,寫著清鸞的批註:「前人栽樹,後人何不乘涼?棄之荒廢,著實可惜。」
這話把平樂看醒了,她又連忙從頭再看這一頁究竟寫了什麼——原來寫的是月弧山脈上的那些密道。
平樂沒有想到,多年之後,自己竟然還會記得這些,甚至——派上用場。
身上猛地傳來一陣痛意,平樂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衛國公果然對她的叫聲十分滿意,道:「方才在想什麼呢?」
「當然是在想著國公爺您……」平樂莞爾,翻了個身,勾住衛國公的脖子,「國公爺,明日再帶妾身去趟王侍郎府上好不好嘛?」
「又是去找那個南鄔小婢?」衛國公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小賤人,可別坑我。」
「怎麼會?妾身認識的人就這麼幾個,南鄔又早就滅亡了,妾身想找故人說說話都不行嗎?」平樂委屈道。
衛國公摸了一把鬍髯,眯了眯眼,嘆道:「可惜就一個小婢……若是她主子還在……」
平樂頓時生氣:「妾身就知道,國公爺壓根就不是喜歡妾身,就是惦記著妾身那個姐姐!國公爺還是死了這條心罷,人家早就被寧王看上了!」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嗯?我就隨口說這麼一句,還呷醋?」衛國公顯然對她的反應十分受用,連手上力度都放輕了一些。
「千秋節快到了,國公爺的壽禮準備好了嗎?」平樂問。
衛國公頓時覺得精神一萎。
大乾建國第一年,又是陛下過的第一個千秋節,這壽禮怎麼挑,可真是愁掉了他的頭髮。
「罷了,明天就去一趟侍郎府……」衛國公嘟囔道,「看看那王侍郎的樂舞準備得如何了,說不定還能有一些靈感……」
沒了繼續的興致,衛國公躺平唉聲嘆氣。平樂起身,把床上凌亂的東西都一一擦乾淨,收進盒子裡。
熄燈睡下的那一刻,她望著簾外朦朧的窗影,想,那封信,送到皇姐手上了嗎?
作者有話說:
第58章
昨夜睡得太遲,早晨起床便晚了些。桑湄打著呵欠,把聽露從樓下喊了上來。
聽露端著水盆進來,一邊服侍桑湄洗漱,一邊道:「殿下今晨送來了一樣東西,說是給桑姬準備的禮物。只是看桑姬還未起身,殿下便先走了,囑咐奴婢放好,等桑姬醒了再看。」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我下去瞧瞧。」
她提著裙子下了樓梯,拐進花廳,就看到桌上中央放了個寬寬的、圓柱狀的東西,頂部隆起,用紅綢蓋著,不知道底下究竟是什麼。
一瞬間,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湧上心頭。
她微感噁心,生怕一打開又是人頭之類的東西,便示意聽露去把那紅綢揭開。
紅綢無聲落下,一隻三尺高的紫檀戧金鳥籠出現在眼前。
兩隻纏枝小瓷缸,一隻盛水,一隻盛食,細細的吉祥紋棲槓之上,一隻藍翠羽毛的鳥兒正閉目休憩,小小的尖喙埋在絨絨的胸羽之下,纖長的尾羽低低垂著,幾乎快要從籠縫中逸出。
桑湄猛地睜大了眼睛,幾乎忘記了呼吸。
是藍仙兒。
她不可能看錯,這就是藍仙兒,擷陽郡特有的藍仙兒。
可這裡是通寧,怎麼可能會有藍仙兒?
「好漂亮的鳥兒。」旁邊的聽露第一次看到,忍不住驚嘆了一聲。
桑湄:「你之前不知道這是什麼?」
聽露答:「之前殿下提了蓋著布的籠子來,奴婢聽到裡面有鳥叫,但不知道是什麼鳥兒,只等桑姬親自來看。」
她小心翼翼地覷著桑湄的表情:「桑姬不喜歡嗎?」
桑湄淺淺一笑,搖了搖頭:「不,它很漂亮,我很喜歡。只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是什麼鳥?」
「奴婢也不知,好像沒在通寧見過。興許是別人來給殿下送的禮?」聽露說,「要奴婢去門房那兒打聽打聽誰送的麼?」
「不必了,與我也沒什麼關係。」
「那奴婢給桑姬把這鳥籠掛起來?」
「我自己帶上去罷。」
「是。」
桑湄提著鳥籠上樓,周遭的響動驚醒了熟睡的鳥兒,它睜開眼睛,小腦袋一通亂轉,撲棱著翅膀上下跳躍,時不時發出啁啾的叫聲。
關上門,桑湄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晦暗。
她輕輕將鳥籠擱在長桌之上,伏在桌邊,靜靜地與藍仙兒對視。
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藍仙兒。幾年前,她執意讓奚曠帶她溜出公主府去找藍仙兒,看到也只不過是在樹梢上跳躍的影子。
而此刻,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它的脊上有幾根分岔的羽毛。
它歪著頭,烏黑的眼珠里倒映出她的輪廓。
桑湄將手指伸進了籠縫裡。
藍仙兒低下頭,盯著她的手指瞧了一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地啄了下去。
嘶。
桑湄收回手,皺眉看了看手指上的紅印子,心想這鳥看上去美麗高貴,誰知道脾氣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