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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李公子都忍不住拿她作對比,在飯桌上教育妹妹:「你看看人家孟姑娘,同樣是女子,你怎麼就懶怠成這樣!還是你自己要出來的!」
李小姐就哎喲哎喲地撒嬌。
桑湄總是微笑著看他們兄妹拌嘴。
李公子雖然一直對於單純的妹妹突然善心大發,撿了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同行一事略有芥蒂,但總體來說仍是個君子,並未苛待過桑湄。而桑湄也並不在乎李公子如何看待自己,她只是很喜歡觀察這對兄妹,哪怕他們是在吵架,她也覺得很有意思。
僅僅只是看著,都覺得,好生溫馨。
時間彈指一揮,李家的商隊終於抵達了煙江。
煙江地處南鄔南部,占地並不算大,但因為背靠江河,恰處於一個交通小樞紐處,常有商人行客往來,因此也算是熱鬧。
「總算可以換水路了!」李小姐高興道,「馬車坐得我頭暈。」
李公子道:「坐船也一樣暈,只不過省事許多。」
陸地上分岔太多,稍不留神便容易走錯路,不像水路,就這麼一條大道,不容易出偏差。
「只可惜要和孟姑娘說再見了。」李小姐依依不捨地看向桑湄。
桑湄笑道:「多謝公子與小姐一路上的照顧,實在是幫了我大忙。」
「也沒幫什麼忙啦,無非就是多帶了一個人而已,甚至都沒多出一份口糧。」李小姐道,「也多虧了你在,這一路上都有意思多了。」
桑湄不是會主動高談闊論的人,但她認真傾聽你的時候,你就會有種被重視的感覺,尤其是當她還接著你的話題,說了一些特別有道理的話時,你就更會覺得,似乎遇到了一個知音。
只可惜萍水相逢,終有一別,接下來一個要往西南,一個要往東南,到此就該分道揚鑣了。
「等這邊的生意談完,我就要和哥哥回去了,等回到家,大概也到了快過年的時候。」李小姐認真地說,「我家就在鄭陵,你以後若還有機會回北地,可以來鄭陵找我玩。鄭陵的絲綢店都是我們家開的,你隨便進哪家,都能聯繫到我。」
桑湄倒是真心實意地笑了:「好呀。」
這姑娘實在是可愛。
李小姐又戀戀不捨地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久的話,才終於與她告別。
桑湄背著包袱,目送著李家商隊遠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又是一個人了啊。
她站在樹蔭下,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思考接下來怎麼走。
還有五百里的路,她肯定不能只靠腳走。她找了家做馬車租賃生意的店家問了問,五百里說遠也遠,價錢有些貴,路上車夫的食宿也得一併付了,這對現在有錢的她來說倒是沒什麼,只是一想到要和陌生的馬車夫共處那麼多時日,她就有些不安。
「姑娘不必擔心,我們都是在這兒做了多年生意的,賣的就是個信譽,若是信譽沒了,將來誰還來找我們呢?是不是?」店家說。
桑湄道:「我再看看罷。」
她還想過自己駕車或騎馬,後來想了想自己這個水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在城中待了幾日,想再找個商隊之類的蹭一蹭車,奈何人家要去的都是富庶發達的貿易之城,像她這樣要往最東南的蠻熱之地跑的,是極少數,盤桓幾日,都沒找到能蹭的商隊。
桑湄終於還是回去租賃馬車了。
店家笑眯眯的:「姑娘,還是回來啦?」
桑湄:「我要去蹇州。」
「蹇州可以啊,就咱們上次說的價錢,先在我這兒付三分之二,等車夫送到之後,再付剩下三分之一。」店家撥著算盤,「若是姑娘想要平穩寬敞些的馬車,價格還要更高些。」
桑湄道:「不用了。」
她付了錢,簽了契約,店家帶她進了後院,一邊讓她從閒置的普通馬車中挑一輛,一邊喊來等上工的車夫們:「有位女客要去蹇州,有誰願意去?」
車夫們對視一眼,都不大願意。
路程遠,又是偏僻的蹇州,大伙兒寧願多等幾天,掙幾個短途錢,也比跑個長途的荒路舒服。
店家已經收了桑湄的錢,見沒人出來,臉上有點掛不住:「去哪兒干不是干?還由得你們挑挑揀揀?沒人的話,我可點了啊!」
終於,有個車夫站了出來:「我去罷。」
這車夫膚色黝黑鋥亮,一身精肉,一看就是干慣了體力活的。三十多歲的模樣,下巴上蓄了短髯,穿著一件洗得發黃的白色開衫,肩膀上搭一條汗巾,褲腳用繩子綁起來,腳蹬一雙布鞋,鞋子看起來倒是挺新的。
店家很滿意地笑了:「蔡三,上道!」他引著蔡三來到桑湄面前,介紹道:「這是蔡三,我們這兒幹了許多年的老師傅了。姑娘,你看他可以嗎?」
蔡三看了桑湄兩眼,對她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只走到馬車旁,開始給馬餵糧、套繩。
桑湄抱著胳膊打量他嫻熟的動作,不經意地問:「你腳上的鞋,是媳婦兒給做的嗎?」
蔡三頓了頓,嗯了一聲。
店家笑道:「他就這樣,不愛說話,悶頭幹活,所以老實嘛!他家裡上有老下有小,所以幹活可賣力了!」
要不是有老小要養,誰願意往蹇州這樣的地方跑。
桑湄問蔡三:「我要去蹇州,路上要很久,你不用帶點衣物之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