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
但這怎麼可能?她現在願意跟他好好說話,和平相處,不代表她就真的可以當做一切從未發生。
而且,她也並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他的原諒。時至今日,她也未曾有過後悔之意。當時那般境況下,要想不去和親,只有自毀清白。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我只是累了。」奚曠說著,遙遙望向無邊的山巒。
「那就證明給我看你的誠意。」桑湄盯著他,「先解我的禁足,再把秋穗給我帶回來。」
「解了你的禁足,你還如何博取潘夫人的同情?」奚曠話鋒一轉,「但也不是不能適當放寬。至於秋穗……也可以。」
桑湄愣住。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懷疑自己方才是幻聽。
她本來就只是隨口一提,諷刺他的虛偽,誰承想他竟然真的答應了!
還答應得如此順利,仿佛就是在挖好坑等她往下跳!
「你怎麼會連這也答應?你不是最害怕我和秋穗串通嗎?還是說秋穗現在就在你手上?」
她急急開口,連珠炮似的提問讓他眯了眯眼。
她也只有在事涉秋穗時才會如此急切。
「她不在我手上,但我可以想辦法要回來。畢竟當時是禮部侍郎從我這裡走了個人情,把她要走的。」奚曠道,「當初我把你和她分開,是覺得你們主僕二人心眼太多。但說到底,她也只是個聽命於你的婢女,只要你答應我,往後與我勠力同心,不要再糾結往日恩怨,我就把她帶回來。」
「好!」她果斷道,「你說話算話,什麼時候帶她回來?」
「回王府後,我就修書一封,寄往禮部侍郎府。」
桑湄緊緊抿著唇,疑惑、擔憂、期盼、雀躍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令她有種入墜雲霧的錯覺。
如果奚曠真的說話算話,那答應他這些條件,也無妨。
不就是重修舊好嗎?她若是認真起來,也不是不行。
反正奚曠又不能把她的心掏出來看。
她正胡思亂想間,就見奚曠忽然抬起手指,朝她比了個噤聲。
她茫然望去,卻見不遠處的草叢裡有什麼東西一動,窸窸窣窣,在這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她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卻見奚曠悄無聲息地翻身躍上馬背,將長弓往她手裡一塞,然後環住她的臂膀,以手把手的姿勢,拉滿弓弦——
一箭射出!
箭風如電,眨眼沒入草叢深處。
奚曠驅動踏雪,踏雪小跑幾步,停在了草叢邊。
不等奚曠動手,桑湄已經迫不及待地先跳下了馬,把草一撥,輕呼道:「原來是兔子!」
一隻雪白的兔子躺在地上,被奚曠一箭貫穿,沒了聲息。
她把它捧在手裡,折身回來,舉到奚曠面前,喜悅道:「是兔子!」
「嗯,我知道。」奚曠垂眼。
懷裡多了一個人,加上夜色草叢,終究是沒有那麼穩,射偏了一點點,破壞了完整的毛皮。
「幫我拔下來。」她指著兔子身上的箭道。
奚曠接過,把箭拔了,剛想說給它擦擦血跡,卻被桑湄又奪了過去,捧在手裡,放回了原來的草叢。
奚曠不解地看著她。
桑湄卻道:「你下來!我自己射,我不信這次還射不到!」
奚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想幹什麼,不由失笑。
原來還是對被人帶著射獵心懷芥蒂,想要自己親自玩一把。但又十分清楚自己的水平不可能獵到活物,所以就獵個死物過過乾癮。
他下了馬,把桑湄扶了上去,又把長弓和箭囊遞給她。
桑湄費勁地背好箭囊,拉好弓箭,煞有介事地眯起一隻眼,瞄了半天,終於在手臂不堪重負之前,射出了一箭。
不得不說,她學架勢還是挺快的,只是吃虧在力氣上。
但這一箭已經比先前那箭靠譜了許多,看樣子方向上也大差不差,只是有著草叢的遮擋,看不分明。
「去看看中了沒有!」她探著身子,指使奚曠。
奚曠在心裡嘆了口氣,走上前查看。
可惜,這一箭雖然力度、方向都不錯,但就是沒有射中,離兔身只有一指之遙。
「怎麼樣?」桑湄催促。
「中了。」奚曠撿起兔子,不動聲色地分了兩指拔出箭矢,借著身形的遮掩,扎進了兔子的後腿中。
「真的中了?」桑湄在馬上晃了一晃,看得奚曠三步並作兩步行到她身邊,扶穩了她的身子。
他舉起那後腿中箭的兔子,道:「確實中了。只不過力道有些欠缺,扎得不深,若它還活著,八成能負傷跑掉。」
「那也足夠了!」桑湄喜滋滋地接過兔子,對著那個箭口看了又看。
她當然是看不出個所以然的,只是鮮少看到她如此純粹的快樂,奚曠不忍心破壞。
「假以時日,說不定我也能成材。」她微笑起來,居高臨下地瞧著奚曠,「屆時,若是殿下有負於我,可要好好考慮後果了。」
有負於她……
他咀嚼著這個詞,唇角漸漸露出笑意。
「我不負卿卿,但願卿卿也不負我。」
「可我只不過是你的侍妾。」
「我也不會有別人。」
「你承諾過我,要讓我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夜風悄悄,他們二人在此進行著大逆不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