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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桑湄點頭,「那倒確實省不得。妾身一介婦人,對春獵也沒什麼研究,需要什麼東西,就都交給鄭大人與朱大人決議罷。」

    「好。」講完了正事,鄭長史又順口問了一句,「這段時間,桑姬沒遇著什麼問題罷?」

    桑湄奇道:「妾身好得很,能遇到什麼問題?」

    鄭長史笑笑:「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府里下人如今對桑姬可是無不拜服啊。治下有成,還得恭喜桑姬了。」

    「妾身也沒做什麼,甚至連規矩都沒立,何來『三把火』之說呢?」桑湄抿唇微笑,「不過是大家都賣妾身一個面子,不想讓殿下為後宅之事煩心罷了。」

    她合上帳本,喝了口茶:「妾身這裡已無事,鄭大人先去忙罷。聽露,送客。」

    待到鄭長史離去,桑湄冷了臉,問身旁的問風:「府里有人對我有意見?」

    「怎麼會呢。」問風忙道,「大家都對桑姬信服得很,桑姬又沒對誰不好,誰這麼沒良心敢胡說八道?」

    「鄭大人可不會無緣無故提這些,必是他聽到了什麼。」桑湄把茶杯重重一擱,「去查,我倒要看看,誰敢在背後嚼我的舌根子。」

    到了晚上,奚曠來到多景台。

    已過亥時,二樓房中已熄了燈,只餘一盞照明用的燈籠,靜靜掛在樓梯上方。

    他在門口脫了鞋履,赤足踩在兔毛毯子之上。他輕車熟路地換下外袍,掛在衣架之上,而後掀開紗帳,輕輕躺在了桑湄身邊。

    她淺眠,被他這麼一弄驚醒,皺著鼻子嗅了嗅,道:「去哪鬼混了?」

    「這麼明顯?」他愣了一下,繼而竟然在黑暗中露出一個微笑,似乎對她這個質問的口氣十分受用,「我分明是在寢殿中沐了浴才過來的。」

    「你身上有沉香露的味道。」桑湄說,「這是我用的東西,你平時不用,今夜忽然用了,定是想要遮掩什麼。」

    奚曠嘆息一聲:「何必如此聰明。」

    「飲酒不至於此,想必是席上有奉酒的美姬罷。」桑湄說,「若是喜歡,帶回來便是,不必怕我生氣——只要你別帶著別的女人的味道到我床上來。」

    「說著不生氣,其實還不是生氣?」奚曠伸出手,扳過她硬邦邦的肩膀,「今夜不過是應了潘刺史盛邀,去他府上用了頓家宴。他夫人愛薰香,我身上難免沾上一二,所以回來後才特意沐了個浴——結果還是被你猜中了。」

    桑湄翻過身,盯著他:「你倒是和潘刺史走得很近,不怕被你父皇盯上?」

    「若是我一點都不與人交好,刻意保持清高,才容易遭他懷疑。」奚曠道,「何況我與他飲宴,也確實是為了談事。通寧有春獵的傳統,時節將近,今年由我主持,我總得跟他請教請教往年經驗。」

    「我今日也聽鄭長史說了,說是與民同樂,其實就是變相從平民中選拔好苗子,讓各大世家挑選培養罷?」

    奚曠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桑湄:「你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奚曠回神。

    他只是方才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他們已是多年的夫妻,他晚歸,被妻子數落兩句後,解釋自己去幹了什麼,妻子順著他的話,提了別的事,於是他們又心平氣和地開始聊其他話題。

    「只是覺得,卿卿不愧是當過公主的人。」

    似褒又似貶的一句話。

    桑湄扯扯嘴角,問:「春獵在哪裡舉行?」

    「令旗山,通寧主城往外三十里。每年都是如此。」

    「要去幾天?」

    「少則兩天,多則三天。」

    桑湄沉默。

    輪到奚曠問:「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桑湄:「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窗外的燈籠光透進來,昏昧如霧,照出她模糊的輪廓,也照出她眼底隱隱的光亮。

    奚曠忽然想起今夜與潘刺史的談話。

    「潘大人與令正倒是恩愛。」當時,奚曠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親自分酒的潘夫人,把玩著酒盞道,「聽聞潘大人成婚十餘年,連孩子都生了三個,竟連一房妾室都沒有。」

    「這個,這個,嘿嘿,殿下定是在取笑微臣了。」潘刺史沒有酒喝,只能痛飲一杯濃茶,感慨道,「家中有這麼個母老虎在,誰還敢納妾,到時候還不知道微臣和小妾誰先死呢。」

    奚曠忍俊不禁:「本王看潘大人倒是樂在其中。」

    潘刺史是何等的人精,幾句話一聊,立刻察覺了寧王殿下的隱晦意圖。他以過來人的姿態,不動聲色道:「殿下啊,恕微臣冒昧,微臣虛長殿下一輪有餘,別的見識到不敢說,但對這個夫妻相處之道啊,卻是深有體會。殿下現在年輕,不知一個安穩的後宅對男人來說多麼重要,若是等年紀大了,想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了,才後宅發現雞飛狗跳、一堆爛攤子,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何以見得?」

    潘刺史嘻嘻笑道:「年輕的時候,男人養女人,可等年紀大了,還得靠女人來養男人。你若是從前對女人不好,誰知道老了以後人家怎麼報復你呢?微臣有個遠房族親,是個知縣,年輕的時候對糟糠之妻不好,極其寵愛小妾,可有一日忽然中了風,小妾卷錢逃跑了,只有糟糠之妻留在他身邊——你以為是這糟糠妻情深?非也,人家好歹也頂個知縣夫人的名頭,在當地說話有點分量,這男人病了,她還不是想幹嘛幹嘛?只要丈夫沒死,她名望就還在,誰管男人到底如何呢?哎呀呀,女人狠起來,才是真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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