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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湄:「夫人還有什麼指教呢?」
「我兒在書院讀書未歸,此等大事,得立刻傳他回來才行。但我兒已十四,不是毛頭小孩了,若得知他父親死在姬妾房中,而這姬妾又已不在府上,恐怕會尋根究底。」柳氏道。
桑湄微笑:「本宮觀夫人溫婉賢淑,想必令郎亦是博物通達,夫人開解幾句的事情罷了,又有何難呢?這衛國公歿了,夫人應當抓緊時間,上書奏表,讓令郎襲爵才是,也免得夜長夢多,叫衛國公那些酒肉朋友,欺你寡母,伸手伸到府里來,對不對?」
柳氏:「娘娘說得極是。只是妾身久居深宅,不常與外頭打交道,朝中事務繁多,也不知這襲爵的旨意,何時才能輪到?妾身身子不好,又要打理國公爺後事,恐怕分身乏術。」
「這便是夫人多慮了。國公爺歿了,府上又無其他子嗣,令郎毋庸置疑是下一任衛國公,這流程快得很。夫人若是擔心令郎年紀尚小,難當大任,不妨從娘家調些自己人來,也好幫夫人分憂。」
聽了這話,柳氏蒼白的臉色竟浮現出一絲笑來:「妾身不願。」
桑湄一怔:「什麼?」
「妾身,恰恰不願找娘家人。」她捂著嘴,又扶著床沿咳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說了這麼久,娘娘大約也疲於應付妾身了。既然如此,妾身便打開天窗說亮話。」
桑湄眸色微凜。
「衛國公府,家風不正。當年妾身嫁入國公府,不過是各取所需。妾身娘家子弟,借衛國公牽線搭橋,謀求功名,衛國公則借妾身娘家斂財,肆意揮霍。妾身不願我兒走上老路,這才送了他去書院寄宿讀書。若他襲爵,則無法繼續寄宿書院,恐會遭有心之人蠱惑。妾身身體不好,見識也有限,對朝中之事,一竅不通。但若娘娘願意借妾身一批孔武有力的家丁,供妾身與娘家斷絕關係,再為妾身的孩兒引薦大儒,那今日國公爺之死,妾身可以不追究,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接近國公爺的屍體。」
聽聞此言,桑湄不動聲色,只輕輕點著桌面,若有所思。
平樂在一旁,難掩臉上驚訝。
片刻,桑湄微微一笑:「夫人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如此聽來,倒不是本宮有求於夫人,而是夫人有求於本宮了。夫人既想要與娘家斷絕關係,又想讓令郎安心讀書,那本宮便給夫人指條明路,那就是上書陛下,自願放棄爵位。如此一來,娘家定會主動將夫人掃地出門,也不必擔心令郎會遭人蠱惑了。」
大約是沒想到桑湄會反客為主,這樣回答她,柳氏不禁臉色微變:「妾身是誠心與娘娘商談,娘娘何故咄咄逼人?如今想要掩人耳目的不是妾身,而是娘娘!」
「本來確實如此,但夫人與本宮在這兒坐談這麼久了,若是現在夫人再突然衝出去說,國公爺是為人所害,不覺得有些太晚了嗎?」桑湄含笑道。
柳氏瞠目:「你……」
「夫人稍安勿躁,冤家宜解不宜結,本宮也不想令夫人為難。」桑湄話鋒一轉,接著道,「夫人所求,本宮已然明了,只不過本宮竊以為,夫人這樣做,還少了些東西。國公爺已去,令郎又尚不能獨挑大樑,夫人身子又不好,那府上產業,夫人打算交給誰打理呢?」
柳氏:「娘娘這話什麼意思?」
「夫人是個聰明人,本宮總覺得,與夫人做一錘子買賣,未免太過可惜。既然今日有緣相聚,不妨共享未來。產業當然是夫人與令郎的,但夫人身邊缺個對外張羅的,與其找個新人從頭培養,倒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也好拿捏。」桑湄伸出手,輕輕按住身旁平樂的肩膀,莞爾一笑,「夫人覺得,桑彤如何呢?」
平樂登時愣住。
柳氏皺起眉來,忍不住咳嗽。
「承蒙夫人寬宏大度,本宮這妹妹,在府里也算是作威作福了一段日子,對國公府的產業也算是了解。而她若在夫人手下做事,名義上依舊是老國公爺的妾,又兼得著她的把柄,她不敢對夫人不敬。如此一來,也省了本宮的事,否則本宮把她帶出去,還得給她找個落腳的地兒。」桑湄娓娓而談,「同時,本宮也說到做到,不但給夫人調派家丁,還會幫夫人重新把這府里的人洗一遍,以確保從上到下,都是夫人與令郎的人。大儒就更容易了,本宮的舅舅在朝中做事,夫人看上了哪位大儒,本宮讓舅舅去幫忙說兩句話,再容易不過。」
柳氏不語,似乎是在思考桑湄所言的可行性。
良久,她才道:「娘娘想從妾身身上得到的,恐怕還有別的罷?」
桑湄笑容愈深:「夫人若與桑彤姐妹相稱,那與本宮便也算得上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本宮遇到麻煩時,夫人是不是也應該幫一幫呢?」
「妾身不知有什麼能幫娘娘的。」柳氏說,「若娘娘指的是陛下立後一事,妾身固然有所耳聞,卻也不能插手什麼。我兒襲爵後,哪怕上書支持,也是人微言輕。」
「怎麼會人微言輕呢?衛國公府如今雖無實權,但也算是世代公卿,面子總是有的。給本宮這個面子,就相當於是世家帶頭承認,本宮感念在心。」
柳氏注視了桑湄半晌,忽而道:「妾身讓娘娘幫我兒引薦大儒,是不是恰中娘娘心意?」
桑湄嘖了一聲:「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若令郎學業有成,將來必大有可為,那也是我大乾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