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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湄唔了一聲,若有所思。
奚曠從身上取出兩個小木雕:「卑職買了一隻木頭小狗和一隻木頭小鳥回來,公主若是嫌棄有味道,卑職就先拿出去熏薰香。」
「無妨。」桑湄笑著接過,端詳著那倆小動物,「真可愛,那木匠確實是有點本事的。」
「公主若喜歡,下次卑職再去找他買幾個。」
「算啦,給他錢,他也拿去賭,沒什麼意思。」桑湄抬起頭,「你會做木工麼?我聽秋穗說,她去你老東家買酒的時候,老闆就總愛聊你以前的事,還說你會刻了木頭分給街上的孩子。」
奚曠有些赧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糙把式,不能和專門的木雕工匠相比。」
「那就是你會咯!」桑湄眼睛亮起來,「快快快,我閒著也沒事,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在那些木頭上雕出東西來!」
奚曠:「這太危險,一不當心就容易傷著手,公主還是……」
「你在教本宮做事?」
「卑職不敢。」
她難得有了興致,奚曠也不好再拂她的意,便起身回自己房間,去取木雕的用具來。離開的時候,還聽見桑湄在吩咐:「秋穗,把這兩個小玩意兒拿下去熏薰香……」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出內院的門,桑湄便沉了臉色:「去查,這上面的味道是從何而來,是不是有人在私販五通散?若是有,也別驚動,去派人買點過來,給我瞧瞧。」
作者有話說:
第22章
「殿下,這次真的是給桑姬的首飾!絕對錯不了,屬下親自核驗過了!」朱策捧著盒子,再一次跑進披香殿。
看到那隻一模一樣、一尺長寬的拱形黃銅盒子時,桑湄幾乎下意識地戰慄起來,往後躲避。
「別怕,別怕。」奚曠微笑著,撫摸她的肩膀,「讓朱策好好來給你賠個罪。」
「桑姬恕罪!」朱策把盒子放到案上,迅速半跪在了桑湄面前,抱拳道,「屬下一時不察,竟犯了那樣不可原諒的錯誤,以致今日桑姬受驚。要打要罰,任憑桑姬處置!」
桑湄攥緊袖口,五指嵌入掌心,困難開口:「無、無妨……朱大人公務繁忙,是我的事耽誤了大人……」
「還能站得起來嗎?」奚曠的手探入她的掌心,一根一根分開她的手指,幾乎是貼在她耳畔道。
桑湄不知道。
賀暄的血流盡了,她渾身的力氣也仿佛被抽乾了。
她愛過他,恨過他,最後兩個人的關係只剩下了交易利用。
賀暄遲早會死,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根本不傷心。
但她沒想到動手的會是奚曠。
奚曠能這樣乾脆利落地殺掉與他本質無冤無仇的賀暄,那真與他有冤有仇的秋穗豈不是……
秋穗……秋穗!
她陡然慌亂起來。
原本以為能看透的人,忽然變得捉摸不透,原本以為能掌握的局面,忽然變得徹底失控。
秋穗怎麼辦,秋穗還活著嗎!
「都說了,那人是個惡徒,是該殺之人。」奚曠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一字一頓道,「他是南鄔賀家的大公子,賀家世代簪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明面上的帳早就入不敷出,可卻還能維持體面,你猜是為什麼?自然是暗地裡有不光彩的生意。這不光彩的生意,就是由賀暄打理。」
桑湄恍惚:「……什麼生意?」
「無論是北炎還是南鄔,官府都禁止製作販售五通散,違者斬立決。」奚曠笑道,「可這賀家,卻暗地裡私制新貨。製作精良的,從黑市流通販賣給有錢人,那些邊邊角角的雜料,則通過各種底層人轉手,分攤黑利。」
桑湄知道,桑湄當然知道。
這件事,還是她去讓秋穗查的。這也是賀暄被她拿捏的把柄所在:南鄔內部亂成一團,加上太子母家與賀家結成秦晉,根本沒有人會管賀家製販五通散之事——但北炎可以。北炎曾因五通散引起過不小的動盪,當權者比南鄔更在意它的影響,如果賀家要投靠北炎,這件事就會是個巨大的禍患。
不久前,南鄔兵敗如山倒的消息從前線傳來,建康幾乎已成瓮中之鱉,那時的她動了點手段,給賀暄遞了密信,要見他一面。
賀暄手裡被她捏著把柄,聞言臉色不太好:「你說。」
「我要你助我,順利逃出王城。」她盯著他,「並且為了杜絕後患,『清鸞公主』,必須死。」
「這太難了。」賀暄道,「北炎來勢洶洶,我賀家尚自顧不暇,若真有這樣的本事,早護著陛下假死脫身了,豈能輪得到你?」
桑湄冷笑一聲:「少裝忠心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賀家早就投靠了北炎那個篡權奪位的姓奚的。」
賀暄臉色大變。
「我久居宮中,誦經度日,可若真兩耳不聞窗外事,豈能活到今天?」她森然道,「我沒工夫查你賀家為什麼通敵叛國,也不關心你賀家未來仕途如何,你只需記住,你幫完我這個忙,你我恩怨兩消,永不相見。」
賀暄震驚地看著她,花了許久才消化她的意思,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晦澀道:「你……身為南鄔公主……」但他已為叛臣,更無立場指責她,半晌才繼續道,「你都能打探出賀家與北炎的來往,有這樣的本事,怎麼會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