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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比太子被廢的消息傳得還快。
但傳到九沂鎮的時候,細節已經缺失了許多,許多百姓都覺得,皇帝本來就病重,那麼他病逝後寧王繼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自然也要做點什麼。首先是恢復了之前被廢太子打斷的打通南北河道計劃,繼而砍掉了好幾個只撈油水不干實事的冗餘官位,最後是調整了今年的稅收分成。前兩者成效尚不明顯,但後者,卻受到了百姓的一致擁護。
春天到來的時候,百姓們的談資很快就從「減稅令」變成了「陛下要找的那個桑姬」。
而故事的主人公,桑湄,正和她的兩個隨從,小木屋裡圍桌而坐,小酌怡情。
「孟大人說,當今陛下自登基後,便一直在派人尋找小姐下落,但一直無果。孟大人曾因『發現小姐失蹤』而與陛下吵架,然從始至終,陛下都未反駁大人一句。」隨從道。
因孟敬升在奚曠心中扮演的角色,一直是個與桑湄相熟、但並不十分親近的親戚,所以一開始發覺「桑湄失蹤」的時候,他去找奚曠要過人,奚曠對他的指責照單全收,並未置氣,但事後卻從未停止過尋找桑湄的行動。
新帝登基,後宮空無一人,群臣自然要上書選妃。孟敬升感受到了危機,又因為遲遲找不到桑湄,他為了保住與奚曠的這一份「姻親關係」,還暗示過奚曠,實在找不到的話,追封桑湄也可以。結果奚曠大怒,直接撕了他那封奏摺,讓人丟在了孟宅大門前。
至此,孟敬升才敢徹底確定,他這個外甥女,竟是真的吃定了奚曠,不由對她更加刮目相看。
「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桑湄慢悠悠地抿著酒,「他把我的畫像貼滿了各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麼通緝要犯呢。為防意外,我也不好在山下待太久,你們跑上跑下的,著實勞累。」
她上次下山,在告示欄看見了自己的懸賞啟事,嚇得她趕緊捂緊了頭巾,扭頭就走。不過話說回來,她在寧王府的時候並沒有畫過像,現在貼在各州的畫像,大約都是奚曠讓人從南鄔皇宮裡保存的畫像上臨摹下來的,上面還是十五歲時剛及笄的她。
「小姐客氣了。」隨從們道,「不過陛下此舉,終究欠妥,如今人人皆知小姐下落不明,豈不是有損小姐名聲?小姐將來回宮,恐怕非議甚眾。」
桑湄笑笑:「他都開始貼畫像尋人了,想必是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已是山窮水盡。就算不寫名姓,那南鄔的百姓一看畫像,不還是可以認出?這與掩耳盜鈴又有何異?至於名聲,我自有辦法。」
一個皇后的名聲,由兩部分構成。一是身為女人的名聲,若不守婦道、不安於室,便容易遭到丈夫嫌棄,這點在她身上不必考慮;二是身為國母的名聲,若揮霍無度、刁鑽刻薄,那便容易遭到群臣彈劾、百姓怨懟,她若要當皇后,南鄔百姓必是全力支持,而不了解她的北炎百姓、北炎臣子,也許頗有異議,這才是她真正要面對的事情。
「如今後宮空置,群臣恐怕已經為了他身邊的位置,搶破了頭罷。」桑湄托腮,眼中難得燃起幾分興趣,「他們大概都以為我死了,不知道我回去的時候,會成為多少人的眼中釘呢?」
太有意思了。
與人斗,真是其樂無窮。
「對了,小姐,今日我們在街上,看到了一個人。」
桑湄挑眉:「誰?」
隨從答:「是之前在蹇州時,經常來客棧里找小姐的那位公子。小姐走之前,還專門去找過他一次。」
「魏庭輝?」桑湄驚訝地放下了酒杯,「你們在九沂鎮的街上看見了他?」
「正是。他當時正在一家麵館里吃麵,我們瞧見了她,但他並未瞧見我們。我們想著,先把這事告訴小姐再說。」
桑湄擰了擰眉,疑惑不已:「他來做什麼?找我?」
「小姐之前與他說過,自己在九沂鎮的事?」
「確實說過……」
兩個隨從對視一眼:「會不會是他在蹇州看到了尋人啟事,為懸賞所動,然後想去長安上報皇帝……」
「那倒不會。」桑湄說,「且不說他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他真有此心,直接從蹇州去長安便是,何必繞路來九沂鎮?」
她想了想,交代道:「你們回去後,看他有沒有離開鎮子,又在幹什麼,回來稟報於我。」
「是。」
桑湄本想著,要觀察魏庭輝的動向,勢必得觀察許久,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兩個隨從便帶著魏庭輝出現在了她的屋前。
桑湄一打開門,便震驚了:「怎麼這就把人帶來了!」
隨從尷尬道:「昨日屬下跟蹤了魏公子一夜,誰知魏公子今日一早便往郊外走,郊外人少,又沒什麼遮掩的地方……」
平坦坦的大路,連棵樹都沒有,跟蹤不得不暴露。
魏庭輝一身淺青春衫,長發高束,身上不再背弓,只斜背了一隻水囊。
幾月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一些,只是眉眼並無太大變化,依舊皎然疏朗。
他朝桑湄行了一禮,道:「是我唐突,還請桑姑娘見諒。其實我已到鎮上三四日了,只是前幾日未與兩位遇上,所以桑姑娘並不知曉。」
桑湄:「你真是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