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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王侍郎?」
「就是禮部那個王侍郎,慣會投機,去年千秋節,就是他排的《大同舞》,令先帝龍顏大悅。」潘夫人神秘道,「我為什麼說這楚瑟腦子活絡,就是因為她搭上了王侍郎呀!」
原來,一開始楚瑟剛到長安的時候,帶著從通寧來的一幫老夥計,一起經營一家新戲班,但沒有推手的新戲班要想出頭,何其艱難,過往攢的錢全投進去,也漸漸入不敷出了。後來,恰逢先帝駕崩,寧王登基,楚瑟主動去一家酒樓找到了王侍郎,說明了自己的來由。王侍郎平日就愛歌舞樂戲,看著楚瑟年紀輕輕,經營戲班不容易,便答應為她題個字。但楚瑟卻不是只要個題字這麼簡單,她說,自己是從通寧來的,是通寧的紅角兒,曾多次前往寧王府和潘府獻藝。她這麼一說,王侍郎便眼珠一轉,動了心。
於是他親自考察了一番楚瑟的戲班,看見裡頭管理井井有條,戲子功底也不差,只是因為經濟拮据,所以難以為繼,倘若有人能幫上一把,定有出頭的機會。於是二人一拍即合,簽了契,王侍郎負責給戲班注資,但往後十年內,戲班的所有盈利,都要分給王侍郎十之其一。
「竟有這事?」桑湄道,「看不出來,那楚瑟倒能想到這層。」
「倒也是奇了,長安里愛聽戲的有錢人不少,她怎麼就偏偏去找了王侍郎呢?」潘夫人說。
「許是聽說了王侍郎的行事,覺得可以為之罷。」桑湄道。
「我那日同楚瑟聊了聊,她說因為他們初來長安的時候,想著要招攬客人,所以收費便宜,原本只是一些平民百姓來看戲,但自從找上王侍郎後,王夫人就拉了不少人過去,我就是被王夫人拉過去的,後來還有不少夫人也請我去那兒看戲呢。」
桑湄:「有沒有可能,是她們本就是為了巴結你,所以才對症下藥,請你去看戲的呢?如此一來,王家既賺到了人緣,又賺到了錢。」
潘夫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照這麼說,我也得去討點分紅啊!」
桑湄笑道:「如此有趣,我也有點想去湊湊熱鬧了。」
潘夫人:「當真嗎?你若是去了,不清場,大家都認得你,清了場,那就是欲蓋彌彰,到時候『皇后娘娘最愛的戲班』名頭一打出去,這不是白讓人家占便宜嘛。」
「也是。」桑湄點頭,「但我確實又有好久沒看戲了,倒是有些懷念一群人看戲的氛圍。不如我過兩日再來找姐姐,姐姐提前同楚瑟那邊說一聲,讓她來府上演,如何?」
「沒問題。」潘夫人一口應下,「楚瑟是個識時務的,我讓她的人嘴下把點風便是。」
兩人許久未見,天南地北地閒聊了一會兒,又把潘府的園子逛了逛,直到快要黃昏的時候,桑湄才告辭。臨走時,潘夫人還又讓她帶了些自家做的小菜回去。
回宮的路上,路半道堵了,秋穗出去打聽了一下,原來是有戶人家在迎親。
「既然是人家成親,那我們繞個道便是。」桑湄說。
繞道的路雖遠了些,但卻比擁堵的原路要快。桑湄半撩著帘子,正對著窗外的景致發呆,忽然見一個牌匾一晃而過,脫口叫道:「停車。」
車停住。
桑湄微微蹙眉,回頭望去,只見路旁朱門之上,端正掛著一塊烏底金字的牌匾,「衛國公府」。
秋穗問:「要進去嗎?」
桑湄垂眼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她放下帘子,道:「不是時候,且等等罷。」
無論是自己上門,還是召平樂入宮,衛國公府人多嘴雜,又不似潘府那般親近,總是不好處理。
更何況,在奚曠眼裡,自己與平樂,應當沒什麼特別的交情。他雖說了不會特意監視她的行程,但難保有人嘴快,主動告知。若讓奚曠起了疑,反倒不好。
只是桑湄沒想到,自己還未來得及找平樂,平樂卻先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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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連早朝時間都未到,桑湄就在睡夢之中被秋穗喊醒。
「娘娘,娘娘。」秋穗臉色凝重,「衛國公府的那位小桑夫人,求見娘娘。」
「誰?」這個稱呼太過陌生,以至於混沌中的桑湄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秋穗吐出兩個字:「平樂公主,桑彤。」
桑湄猛地坐了起來,看了看外面剛蒙蒙亮的天色,驚疑不定:「現在?她來找我做什麼?」
「不知道,只說是急事,想見娘娘一面。」秋穗道,「按理來說,宮門守衛應該直接駁回,但看她神色焦急,守衛也不大清楚娘娘的心思,因此拿捏不准,特來報予棲鸞宮。」
桑湄皺眉:「傳。」
殿內陸續點起火燭,她下了床,略洗了把臉,穿好衣裳,長發披散在腦後,便等著平樂上門。
平樂進來的時候,因為太過緊張,甚至被門檻絆了一跤,狼狽地摔在地上。
桑湄的眉頭不由擰得更深:「慌慌張張,這是要幹什麼?」
秋穗把門關上,將平樂扶起。
然而平樂索性就跪在了地上,膝行幾步,朝桑湄重重磕了個頭:「求姐姐救救我和康喜!」
她一身錦緞,骨肉勻停,養得極為不錯,顯然在衛國公府沒受虧待。但此時此刻,她臉色蒼白,髮髻歪斜,若不是她主動前來,簡直就像是被人趕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