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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回去陪國公爺了,若是他醒來發現我不在,會生氣的。」平樂拍了拍她的腦袋,「白日裡沒有人欺負你罷?」
「沒有。給我安排的活也很簡單,澆澆花就好了。」
「那就好,缺什麼東西,就來告訴姐姐。」
康喜睜著眼睛,肉肉的小手勾著平樂的指節,然而平樂只是遲疑了一瞬,便抽走了自己的手。
「好夢。」她說完這句,便起身離開了妹妹的房間。
回到寢屋,見衛國公睡得正沉,她輕手輕腳地去淨房裡洗漱完,睡在了榻側。
結果剛閉眼沒多久,就感覺被子裡伸來一隻粗糙的手掌,她一把握住,睜眼道:「國公爺沒睡?」
「睡了,就是又醒了。」男人捏了一把她的腰,又往她臀上拍了一記,「去,倒點水來。」
平樂笑了一聲,起身倒了水來,坐在榻邊,把杯子遞到男人嘴邊。
昏暗的燭光中,衛國公像是一截剛灌好的香腸,從脖頸到臉,肉又實又厚,泛出一點新生的油光。
「你就是這麼伺候人的?」衛國公斜著眼看她。
平樂嘖了一聲,嬌嗔道:「國公爺事真多。」卻還是自己飲了一口,攀著他的肩膀,哺了上去。
衛國公滿意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水杯掉在了地上,誰都沒有去撿。衛國公騰出一隻手,從床邊的暗格中取出一隻黑色的盒子,平樂餘光看見了,面色微微一變,卻又極快地掩飾了過去,笑道:「國公爺今兒不是飲了酒麼?怎麼還有這般興致?」
「那還不是為了你?」衛國公一邊從盒子裡摸索著什麼,一邊伸手剝開她肩頭的衣服,低聲道,「你說,當公主,哪有當我的女人快活,是不是?」
平樂嘻嘻地笑了起來。
衣物落下,露出她白皙後背一條又一條細長淡紅的痕跡。
……
平樂伏在床上,看著眼前晃動的床欄,想到的卻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多大的時候,母嬪帶她去御花園玩耍。
那時候康喜還沒有出生,母嬪孕肚初顯,坐在涼亭里,微笑著看她一個人在採花玩。
只聽一聲:「皇后娘娘到——清鸞公主到——」
母嬪便急忙站了起來,將她從花叢中拽了出來,匆匆拍了拍她身上的草葉,然後握住她的手,忙不迭跪下道:「嬪妾見過娘娘,見過公主。」
她有樣學樣:「平樂見過娘娘,見過皇姐。」
她一直是知道這麼一個皇姐的存在的,因為清鸞公主不能碰海棠,所以宮中砍掉了所有的海棠樹。可不知怎麼的,有一天被清鸞公主知道了有個平樂妹妹愛吃海棠脯,便讓御膳房從宮外採購原料,為她製作。
也正因如此,她對這個皇姐心存感激,母嬪甚至還帶她專程去皇后宮中,想要當面拜謝清鸞公主——只不過當然被婉拒了。
她們的交集到此為止。
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仿佛從來不曾活在一個世界中一般。
「起來罷。」皇后的裙裾似乎在她們面前停了一下,「幾個月了?」
母嬪老實答道:「四個月了。」
「那就好好養著,少出來亂跑。」皇后大約不太高興,丟下這一句,便走了。
而緊隨其後的,是一雙小小的腳,因為步長有限,所以邁得稍微快了些,然而即使是快了,也絲毫不見凌亂,連鞋尖上縫製的懸空金絲蝴蝶翅膀都沒有顫動一分。
幾乎是在一瞬間,難以遏制的好奇心讓平樂生出了一股難得的勇氣,她偷偷抬眼,朝那雙蝴蝶鞋面的主人望去。
只一眼,平樂就頓悟了,為何母妃提起「清鸞公主」時,總是充滿了一種微妙的酸澀與羨慕。
她生得那樣端莊美麗,就仿佛是全天下的父母最期望的那一種女孩的模樣。
平樂從來沒覺得自己和其他公主姊妹有什麼區別,然而這一刻,她卻明白,她們之所以沒有區別,是因為,有清鸞皇姐在,她們都會被比下去。
她快速低下頭,看到裙角上一片髒兮兮的花瓣時,自慚形穢,幾乎想羞愧得鑽到地下去。
可是幾乎所有后妃,哪怕明知道天資不同、背景不同,也都會暗暗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成為下一個清鸞公主。有些只有清鸞才能有的資源,她們接觸不到,也就罷了,可有些大家都能接觸到的資源,她們就會想盡方法同樣得到。
譬如清鸞看過的書。
宮中有專為皇子皇女開設的藏書閣,比起普通的書閣,更多了一些皇室內部才能參詳的資料。
這些資料大多是多年前的機密文檔,時過境遷,已然不再適用,但若是公之於眾,也不妥當,因此,便用來作為皇子們的宮中教習與課餘補充。
在清鸞之前,幾乎沒有皇女愛看這種東西。但或許清鸞是皇后的獨女,要受不一樣的教導,所以看的東西往往和其他皇女不一樣。
於是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經常前腳是清鸞公主遣人還回一本什麼書,後腳是這本書就很快被別的公主借走。
平樂也不例外。
有一回,她在與其他公主一起上課時,課間聽別人抱怨,清鸞皇姐看的書好生無聊,真不知道是怎麼看進去的。自己硬著頭皮看完,結果一合上書什麼也不記得。
平樂也有同樣的感覺,但她總覺得,比起其他人,自己和清鸞多了一層「海棠脯」的關係,哪怕可能對方早忘了,但在她心裡,自己和清鸞的關係總是不太一樣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會更渴望想要去模仿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