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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愣在這兒做什麼?殿下不在,就忘了自己的差事?」
大約是殿下去參加千秋節沒帶著桑姬,她心情不好,也可能是未來要獨守空房一個月,心情憋悶,無論是何原因,下人們都不想去觸桑姬的霉頭,當即散開,各歸各位。
桑湄逗了一天的鳥。
晚膳時候,聽露狀似無意地問道:「桑姬近來胃口還是不好嗎?奴婢看您最近總是用得不多。」
桑湄嘆了口氣:「殿下不在府上,讓廚房以後少備點菜罷,我和奶娘又吃不了多少。」
「是。」
「另外,上次廚房做的酸梅酪不錯,我很喜歡。」
「那奴婢讓他們以後常做。」
用完晚膳,大約今天精神不佳,桑湄早早便歇下了。
王府里的燈一盞接一盞熄了,只留下少數燈籠亮著,留給守夜巡查的親衛。
子時過半,多景台底樓,悄悄開了一道門縫。
一個人影從門後閃了出來,左右看看,而後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提著裙角,快步往外奔去。
為了防止被親衛逮住,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趕到老地方。
今夜月色很好,透白的月光落在王府院牆之內,為她略顯焦慮的臉,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聽露。
她快步小跑著,因為太過緊張,甚至還不慎滑了一跤,好在地上乾乾淨淨,沒碰著什麼東西,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她嘶嘶地抽著氣,捂著撞痛的膝蓋,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慌張地左顧右盼,確認沒有招來人後,努力往目的地走去。
終於,她來到了西邊牆根的第二棵樹下。
聽露縮在樹影下,從袖口裡摸出一個什麼東西,踮起腳尖,奮力塞進了樹幹中。做完這一切,她沒敢久留,又提著裙子匆匆溜了。
半盞茶時間後,不遠處的灌木花叢中,緩緩步出一個人來。
倘若聽露在此,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早該睡下的桑湄!
桑湄氣定神閒地走到樹下,點燃火摺子,去搜尋聽露留下的痕跡。
她一點也不怕有人過來,因為親衛的巡邏圖在她手中,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親衛的巡邏時間和地點。
從那日問風檢舉開始,她已經猜到了聽露和鄭長史的傳話方式。
他們各有職務在身,王府里人多眼雜,白日不便見面,而夜晚時間又不好把控,因此,兩人傳話,全靠這棵樹。
譬如今日,早晨在送奚曠遠行時,桑湄餘光便瞥到,聽露朝不遠處的鄭長史悄悄比了個手勢。
也就是說,今晚有事要說。
她早早地歇下,實則只是熄了燈,窗縫留一線,靜靜觀察聽露的動向。
趁著聽露去茅房的機會,她悄無聲息地下了樓,提前守在了這棵樹旁邊,果然被她抓個正著。
輕柔的火光映亮了樹幹,桑湄仰著頭細細找了兩遍,終於被她發現了端倪——這樹上有一個被蟲蛀過的小洞,此時此刻,裡面正塞著一卷細細的紙條。
難怪問風來看過,卻沒有發現,這么小的洞,若不是帶著照明的工具,誰能發現?
桑湄抬手取下,把紙條展開,皺巴巴的紙上,寫著幾個粗糙的字:或有孕。
因為問風剛被趕走,聽露不敢有小動作,忍了這麼久,終於忍到了奚曠離府的這一天,馬不停蹄地來傳消息了。
桑湄笑了笑,掐著紙條邊緣,又另外拈起兩指,將紙條一撕為二。
一張「或」,一張「有孕」。
她把「有孕」重新捲成細條,塞回了蛀洞中。
然後,悠悠然回到了先前藏身的灌木花叢。
過了半刻鐘左右,一隊親衛巡查路過。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一個男人的身影,匆匆跑來。他在樹幹上輕車熟路摸索了兩下,然後左顧右盼,又匆匆離開了。
王府中多了親衛巡邏,想必今日出來,有些困難罷,鄭長史?
重重花影之後,桑湄勾起唇角。
那張寫著「或」的小紙,已然被她捻成了芝麻大小的碎屑,埋在了土層之下,無聲無息化作花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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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露昨夜睡得不好,早晨打著呵欠出來時,卻見桑湄正倚在樓梯的欄杆邊上吹風。
她嚇了一跳,做賊心虛,連說話都磕巴起來:「桑、桑姬,今兒起這麼早?奴婢這就去打水……」
桑湄不置可否。
洗漱完,聽露又端來了一碗酸梅酪,笑道:「桑姬快嘗嘗,聽說是廚房一大早就起來做的。」
桑湄果然眼前一亮,慢慢吃完了,一邊用帕子擦著嘴角,一邊點頭道:「不錯,去賞。」
結果聽露剛出去沒多久,很快又跑了回來:「桑姬。」
桑湄正在看書,聞聲頭也沒抬:「怎麼了?」
「門房那邊來人通報,說是楚瑟姑娘來了。」
「楚瑟?」桑湄訝異,「我近日又不曾找過她,她來做什麼?」
「她說她是來向桑姬辭行的。」聽露也覺得有些驚訝,「按理來說,這種事不該打擾桑姬,但門房那邊想著,桑姬既然是喜歡看她的戲……」
「還不快傳。」
「是!」
過了片刻,聽露引著楚瑟來到了多景台。
這是楚瑟第一次進到王府深處,滿目美景,掩不住眼底驚嘆。等到上了樓,看到門後一地的兔毛毯時,更是瞪圓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