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烏沉沉的刀鞘被呈上來,奚曠握住鞘身,用力一拔!
唰!
雪亮的刀身,流暢優美的線條,只一眼,便令人目眩神迷。
「此刀,隨本王征戰多年。此次春獵,誰拔得頭籌,誰就是這刀的下一任主人!」
此言一出,滿場沸騰。
何等的榮耀,何等的光輝!
所有參賽者都痴痴地望著那柄刀,仿佛望著自己鮮花著錦的通途未來。
即便是身在後方、不參與比賽的各家家主、各家女眷們,也不禁露出了一絲震撼。
飲盡玉壺酒,贈留金錯刀。
桑湄遠遠地看著,恍惚間想道,或許,他比她以為的,還要適合登上那個位置。
他其實已經是個成熟的政客了。
只是她看輕了而已。
她低低地笑起來,轉身離去。
若是這些頭腦發熱的年輕人們,知曉奚曠上戰場用的根本不是刀,可還會如現在一樣激動麼?
潘夫人也正為寧王的大方而驚嘆,餘光瞥見身邊突然空了,連忙回頭,卻見桑姬已經離開了。
她往前方看了看,遲疑了一下,還是朝著桑湄追了過去。
畢竟春獵年年有,於她而言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看的,還是看顧好桑姬更重要些。要是她在女眷這邊出了什麼事,寧王殿下恐怕不會輕饒。
「桑姬妹妹,桑姬妹妹!」潘夫人提著裙子喊道,「別這麼急啊,等等我!」
桑湄像是聽不見一樣,只顧埋頭往大帳走,潘夫人在她旁邊,碎碎念道:「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說餓了?你放心,像咱們這些不去打獵的,馬上就開宴了!」
桑湄猛地剎住腳步。
潘夫人猝不及防,險些栽倒在草地上。
「怎麼了?」她疑惑。
桑湄定定地看著她。
潘夫人看著桑湄烏黑的瞳孔,心裡有些發毛,硬著頭皮道:「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說,別什麼事都悶在心裡呀。」
桑湄眼睛一眨,兩滴豆大的淚珠頓時滴落在了面紗上。
潘夫人簡直驚呆了。
怎麼就哭了?她也沒幹什麼呀?早就聽說南方的女人嬌貴,這,這,這是不是也太嬌貴了一點?怎麼毫無徵兆就哭了呢?
潘夫人手忙腳亂地掏帕子:「別哭別哭,是有人欺負你了嗎?跟姐姐說,姐姐一定替你撐腰!」
桑湄不吭聲,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繼續往帳子裡走去。
潘夫人拿著帕子無奈道:「妹妹,妹妹!」
帳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都在外面看熱鬧呢。桑湄回到座位,一個人默默垂淚,潘夫人咬了咬牙,摟住桑湄的肩頭,用帕子給她擦了眼淚,以一種溫柔大姐的口吻道:「到底出什麼事了?桑姬妹妹,你這樣光哭不說,讓姐姐多害怕呀。是姐姐得罪你了嗎?」
桑湄哽咽道:「你們都覺得他很好是嗎?」
「誰?」潘夫人一頭霧水。
「自然是你們的寧王殿下!」桑湄眼眶通紅,還不忘冷笑,「看到頭名者能得到他的寶刀,都喜瘋了罷!是了,這刀多麼重要啊,隨殿下南征北戰,要是得到它,恨不得回家供起來罷!」
潘夫人心想這都哪跟哪啊,難不成這刀得罪了你?
等等……
這是寧王殿下出征時用的刀,也就是說……
她暗自倒吸一口冷氣,抹了把冷汗。怪不得這桑姬要哭,這屠了她家國的刀被寧王握在手裡,還被當作是賞賜賜給其他人,她不哭才怪呢!
潘夫人在心裡嘆息一聲。
她是北炎人,收復南鄔,舉國歡騰,她自然也高興。但直到這南鄔來的公主出現在面前,委屈大哭時,她才突然意識到了她們的不同。
這不是小事,也不是隨便寬慰兩句就能紓解的,潘夫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除了在旁邊遞帕子,默默撫摸她的肩膀,也干不出別的了。
好在桑姬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只哭了小一會兒,便停住了。
「抱歉。」她低聲說,「我近來心情不好,早上讓你們白白受氣,是我不對。」
潘夫人受寵若驚:「沒有沒有。」
仔細想想,這怎麼著以前也是個公主呢,淪落至此,有點脾氣也是無可厚非。換做從前,哪可能讓公主低聲下氣給她道歉呢。
「我只是……」桑湄肩膀輕顫,像一株脆弱的春草,「不知道如何自處。」
潘夫人安慰道:「其實大家只是不太熟悉,對妹妹並無惡意。往後多與我們走動走動,自然就放鬆了。」
桑湄搖了搖頭:「不會了,殿下他不讓我出門的。若非此次是我強求,他根本不會帶我來春獵。」
竟然是這樣嗎?看殿下在自家府上做客時,平易近人,還以為是桑姬性子孤僻,所以不帶她出門呢,沒想到竟然是殿下不准。
但別人的家事,潘夫人也不好多嘴,只能道:「若是妹妹不便出門,那往後姐姐多來拜訪妹妹可好?妹妹一個人在王府待著,也怪無聊的。」
桑湄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潘夫人,眼神充滿希冀:「可以嗎?殿下會允許嗎?」
「這……」潘夫人道,「回頭我去問問罷。」
「好。」桑湄感激地點頭,握住潘夫人的手道,「多謝姐姐。」
潘夫人望著楚楚可憐的桑湄,只覺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哪怕她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那也已經足夠動人了。這麼一來,便頓時可以理解堂堂寧王,為何會栽倒在這麼一個弱女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