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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許,只有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合下,他們才會有短暫的信任。
半路父子,而已。
「好,好啊,可真是個大情種啊!」奚存厲聲道,「來人,把寧王給朕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兩名金吾衛迅速進來,一人一邊,架著奚曠往外走去。
奚曠也不掙扎,只朝奚存幽幽地笑了笑。
奚存陡然回神。
等等,桑姬若是不在王府中了,那桑姬的「奶娘」……一想到寧王府里還有這麼個燙手山芋,若是把奚曠逼急了,不惜自己曝光身世,那他奚存,顏面何存?
「慢著!」奚存喝住金吾衛,「板子不必打了,但寧王無詔擅闖皇城,終須一罰。把他帶去宗祠關著,不跪在祖宗面前自省個三天三夜,不得出門。」
「是!」
這麻煩的一等人物終於被帶走,奚存深吸一口氣,坐回椅中,頭疼地捏著眉心。
尤荃及時地帶著一盅蓮子梨湯出現:「陛下嘗嘗御膳房剛做的湯,正好清心敗火。」
奚存皺著眉喝了一口,長嘆一聲。
「寧王殿下就是年輕氣盛,老惹陛下生氣。」尤荃彎著腰,在旁邊道。
奚存卻看了他一眼。
尤荃敏感地察覺不對,小心翼翼地問:「莫非……寧王殿下此行,確實是有要事相報?」
奚存道:「朕問你,當初鄭有鈞來報桑姬有孕,朕讓你給他回信,讓他趕緊把那孽種解決,你是不是原封不動按朕的旨意寫的?可有自作主張添加一二?」
尤荃登時嚇了一大跳,趕緊跪下喊冤:「老奴哪有那個膽子敢篡改聖意啊!那飛鴿的紙條才多大,老奴是一個字兒也沒敢多寫呀!」
奚存眉頭皺得愈深:「那寧王為何會說,桑姬不僅小產,還失蹤了呢?」
「竟有此事?」尤荃一張老臉都皺成了一團,「陛下,真不是老奴乾的呀!老奴都不認識那個桑姬,怎麼會這麼幹呢!」
「你下去罷,讓朕好好想想。」奚存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尤荃還想分辯些什麼,但一看奚存的臉色,還是忍了下去,老實告退。
第71章
早在下令讓鄭有鈞除掉那個孽種時,奚存便清楚,這事要是被奚曠知道,肯定會令他們原本就不親厚的父子關係雪上加霜。但倘若自己不出手,他這個兒子一定會把那個孽種生下來,後患無窮。因此他權衡再三,還是讓鄭有鈞動手了。
對於奚曠今日無詔擅闖長安的行為,奚存早有心理準備。
只是沒有想到,此子竟如此膽大包天,直接斬殺鄭有鈞,不啻於當面打了他的臉。他原本準備好的那些循循勸導的腹稿,統統沒了用處。
更重要的是,奚曠來質問的不僅是桑姬小產,更是桑姬失蹤一事。
奚存有過短暫的狐疑,自己根本沒有下過此令,莫不是奚曠在誆自己?但看他這般激動,不似偽裝,再者說,他把那女人寶貝成那樣,又有何理由要撒這個謊?
奚存深吸一口氣,頭疼不已。
是什麼人能繞開寧王府的護衛,把一個活人劫走?又是什麼人,會對桑姬,不,是對寧王懷有如此大的惡意?
幾乎在這些問題冒出的同時,答案也瞬間浮現。
難道是……太子?
太子本就與寧王不睦,更是派出過刺客要暗殺寧王,結果暗殺不成,反被寧王回擊。再加上之前寧王春獵遇刺,也疑似是太子的手筆。他雖然振振有詞,說自己又要準備千秋節,又要照顧懷孕的太子妃,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寧王,但這也就是嘴皮子一碰的事,是真是假,也很難辨清。
以太子手下人的水平,刺殺一個寧王或許有些困難,但潛入王府,偷偷帶走一個虛弱無力的女人,應當還是不難的罷?更別說,自己上次敲打太子的時候,就讓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養的什麼酒囊飯袋,說不定太子回去後……真的有所行動了呢?
但太子是怎麼知道桑姬小產、可以趁虛而入一事的呢?
思來想去,便只有鄭有鈞這一條路了。
當初自己剛奪位的時候,忙著清洗舊朝勢力,自然沒把一個鄭有鈞放在眼裡,若不是奚曠出聲挽救,這個人說不定就會無辜枉死。他受奚曠救命之恩,自然默認了是寧王的人。
奚存知道,指望自己的兒子們和大臣們沒有絲毫瓜葛,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允許他們有適當的「結黨」,以此平衡朝堂,只是前提是,這些「結黨」的訊息,都得被他掌握在手中。
死裡逃生一次的鄭有鈞,這次選擇了識時務。
但倘若,鄭有鈞識時務過了頭呢?他能背叛奚曠,選擇向自己投誠,也未必不會賣太子一個面子,和太子報告寧王的動向。
畢竟,從明面上說,太子會是下一任皇帝,沒道理要忤逆下一任皇帝。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奚存便更為惱火。
若真是太子所為,太子知道了桑姬那夜會小產……
從奚曠的視角來看,這一切都是他奚存所為,去子除母,永絕後患,所以他才會擅闖長安,要求自己把桑姬還給她。
而從自己的視角來看,自己只是讓人除了那孽種,並未劫走桑姬,奚曠這般無事生非、咄咄逼人,實在令人火冒三丈。
今日他們父子針鋒相對,撕破臉面,順理成章。
因為一個失蹤的女人,奚曠會對他這個父皇心生怨恨,而他也會對奚曠這個兒子心生不滿,從此以後,父子徹底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