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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曠開口:「高愛卿,昨日之事,查得如何了?」
戶部尚書趕緊滾了出來:「回陛下的話,微臣昨日一下朝便趕回去查了,原來是當日值班的小吏生了病,腦子不清醒,竟看錯了信封,分錯了地方,這才沒能交到微臣手上。微臣已經狠狠教訓了他一頓,並已命人根據雍州刺史所表,迅速修訂魚鱗圖冊,預計兩日之內便可將雍州地界完成。」
奚曠道:「這才像話。」
桑湄卻道:「小吏生病仍在值守,其情可嘉,然其罪難恕。可究其原因,乃是你管理不周,令下屬不敢輕易告假換班,若是個健壯敏捷的小吏,又豈會耽誤?魚鱗圖冊這等慢工細活的事,差個一月兩月,也就罷了,可若是什麼急事要事,再有個帶病工作的小吏,再出這樣的差錯,如何是好?」
戶部尚書:「……」
他咬了咬牙,方道:「娘娘教訓的是,微臣身為尚書,卻犯了這樣的錯,理當受罰。」
奚曠道:「念你是初犯,此事便這麼罷了。皇后也是心急,才有此一問,高愛卿以後注意便是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聽得戶部尚書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
第三日,第四日……連著多日上朝,反應再慢的人也能感覺出來了,陛下這壓根不是什麼借皇后的口敲打群臣,而是分明就是支持皇后干政!
從前私下批的那些奏摺、御書房偷聽的那些對話……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忍了,可如今皇后都已經坐在了金鑾殿上,從幕後走到了台前,儼然要成了第二個皇帝,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皇帝是瘋了不成?
歷朝歷代哪怕是再受寵愛的皇后,哪怕是再被稱頌為「賢后」的皇后,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他們的底線被逼得一退再退,本以為已經到了極限,卻萬萬沒想到,現在龍椅上的這個皇帝,竟還能幹出比歷朝歷代皇帝還荒唐的事情!
誰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為官幾十載,有一天竟然得在金鑾殿上,對皇后——一介女子——俯首帖耳!
「這下你滿意了?」太極宮裡,奚曠看著窗前低頭給插花剪枝的女子,忍不住戲謔道。
桑湄橫了他一眼,懶得搭話。
奚曠走過來,從後面摟住她的腰肢,蹭了蹭她的頸窩:「怎麼,難道這還不滿意?」
「滿意,滿意得很。」桑湄哼道,「你鬆手。」
「我不。」奚曠道,「總覺得上了金鑾殿之後,你對我和孩子都冷落了許多。」
桑湄無語:「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能上金鑾殿了?」
「我可沒這麼說。」奚曠笑道,「只是讓你分點心出來,別忘了我和孩子,算我求你的。」
「這還差不多。」桑湄轉過身來,勾住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唇角,「這幾日你恐怕也被罵了不少回,你待我好,我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為了你,便是被人罵昏君我也認了。」奚曠忍不住按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綿長的細吻。
他還有些話沒有說,那就是雖然早早就許諾過她,要讓她與他能並肩共理江山,但當他真正將她扶到金鑾殿上身邊的位置時,他才恍然驚覺,那樣的她,竟比從前奪目千萬倍。
明明他才是更高的那個,卻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回到了從前在擷陽郡的感覺,他看著她,只覺得光芒萬丈,不可褻瀆——
不可褻瀆個頭!他現在就要褻瀆!
他一把將她抱起,卻不料身後突然哭聲大作,他和桑湄連忙望去,只見床上本來各據一角、各玩各的兩個小傢伙,突然爬到了一起,奚琅握著手裡沒了腦袋的小人偶,正在放聲大哭,而一旁的桑珝,正一臉無辜地看著爹娘。
奚曠:「……」
桑湄:「……」
桑湄冷靜地拍了拍奚曠:「放我下來。」
奚曠鬆了手。
桑湄快步走過去,迅速把桑珝抱到了一邊,從她手裡把那個人偶頭頭揪了出來,嚴肅道:「誰讓你破壞弟弟玩具的?嗯?」
桑珝開始咬手指頭。
奚曠則把奚琅直接抱了出去,一邊在懷裡顛啊顛,一邊哄道:「不要著急,不要著急,爹爹給你找個更好玩的!」
等終於把兩個小傢伙搞定,奚曠和桑湄也早就沒了那般興致。
奚曠躺在床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桑湄也嘆了一口氣:「大人比小孩好對付多了,你說是罷。」
奚曠:「這不是你逃避的理由!」
桑湄:「你別說你不是這麼想的。」
「……」奚曠沉默了一會兒,才嘀咕道,「將來若是孩子跟我親近,不跟你親近,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桑湄歪過頭,看著他,笑了笑:「不會的,怎麼會呢?」
饒是大臣們背後再吵得沸沸揚揚,也沒人敢在金鑾殿上指著皇后的鼻子大罵,甚至因為知道奏摺也會經皇后手,更沒人敢在奏摺上大放厥詞。
只要不罵到她臉上,桑湄便當不知道。
皇后臨朝的消息傳到民間,民間議論紛紛。有些人搖頭嘆息牝雞司晨,然後直接被自家婆娘擰著耳朵拽回了家門——北方民風本就比南方彪悍一些,北方女子更是比南方女子要大膽,自從皇后入京,何曾幹過一件壞事?更何況,也不止是女人,先前皇后推動的那些政令,比如良種推廣等,受惠者也多的是底層普通男姓,能有這樣一位仁德在懷的皇后,還有什麼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