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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湄面色微微一滯,卻很快恢復,瞪了他一眼道:「我覺得好玩兒,買回來怎麼了?就要拿去逗鳥。」
奚曠搖了搖頭,一幅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唇角笑意卻始終沒有下來過。
逛累了,街邊傳來餛飩攤的香氣。
通寧沒有宵禁,夜市里人也不少。直到此刻,桑湄一抬頭,才發現到南門了。
南門賣餛飩的……
「餓了?」奚曠見她駐足不前,不由問道。
桑湄笑了笑:「有點。」
「那吃餛飩麼?」
「好呀。」
餛飩攤不大,一個棚,幾張桌子,一對夫妻正在灶台前忙碌,一對小兒女蹲在一旁,似乎在研究地上的螞蟻。
「兩碗餛飩。」奚曠言簡意賅。
桑湄道:「我想要菜餡兒的。」
奚曠看了她一眼。
「好嘞!二位客官,一碗肉的,一碗菜的!」
「怎麼開始吃菜餡兒的了?」奚曠問。
桑湄微笑道:「你不知道,這種街邊的小攤販,為了討客人喜歡,都喜歡放肥肉。可我不喜歡。」
許多普通人家一年吃肉的次數很少,因此愛吃肥肉,可對於桑湄這種金尊玉貴的人來說,肥肉太過油膩,還不如吃菜。
奚曠道:「怪不得府上的廚子做出來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對吃食向來沒什麼講究,只要不下毒,廚子做什麼他就吃什麼。還以為這是他們最近研製出的什麼新烹飪技法,原來只是為了照顧某個人罷了。
「怎麼,我讓他們改的,你有意見?」桑湄挑眉。
「不敢。」奚曠笑了一聲。
趁著等餛飩熟的工夫,桑湄問那對攤主夫妻:「這是你們的孩子嗎?」
那妻子笑道:「是啊。正是調皮的年紀。」
桑湄看著一旁的男人,說:「孩子真小,是成親晚嗎?」
妻子似乎猶豫了一下,旁邊的男人抬起頭,回答:「還有個女兒,只不過不在。」
「嫁人了?」
「大概是自己做生計去了。」男人含糊不清地道。
見他不願多說,桑湄便沒有再問。
奚曠低聲道:「我竟不知,你還如此愛與人搭訕。」
桑湄沖他眨了一下眼睛:「等會兒與你說。」
餛飩很快熟了,桑湄吃了幾個,便推脫說吃不下了。最後還是奚曠給吃了。
出了餛飩攤,奚曠道:「味道委實不怎麼樣。」
他還吃了一碗半——主要是桑湄把碗推給他的時候,眼神亮晶晶的,讓他不好拒絕。
「不怎麼樣,人家也開了十幾年了。」桑湄說。
奚曠道:「哦?看來你是去翻過你剩下的那個婢女的檔案了。」
桑湄腳步一頓,幾乎沒能穩住自己臉上的笑容:「怎麼?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奚曠道,「放在你身邊的人,當然須得是清白出身。」
桑湄心思急扆崋轉,嘴上道:「問風倒是清白出身,可就是太清白了,家裡窮,才會和人勾結貪贓。我也正是吸取了這個教訓,才去翻了聽露的檔案的。」
「有何收穫?」
「與父親繼母關係不好,想來也不需要再貼補家用,應當無礙。」桑湄哼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她爹並不想提起她。唉,真是可憐哪!」
她唏噓了一會兒,又開始抱怨聽露一個人忙活不過來,讓他快點把秋穗帶回來。
……
夜裡,沐浴過後,桑湄坐在床上,奚曠為她揉著酸痛的腿肚。
「年紀真是大了,這麼一點路,竟然都走不動了……」桑湄嘀咕道。
奚曠:「等我從長安回來後,就帶你多出去走走。」
「當真?」
「嗯。」
桑湄笑了。
兩條腿揉完,桑湄正欲翻身休息,卻發現腳腕被奚曠握在掌中,收不回來。
她看向奚曠。
奚曠也看著她,眼神深邃,翻騰著某種心照不宣的情緒。
他覆身而上,輕輕揉捏著她的耳垂,低聲問道:「可以嗎?」
可是這一次,桑湄卻緩慢地搖了搖頭。
奚曠動作頓住,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解。白日裡的她明明都已經接受自己了,怎麼現在……
「還不到時候,給我點時間。」桑湄眼神柔軟,握住了他的手,「等你從長安回來,我就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不能現在說?」
「不行,一定要你回來後說。」
看著她堅定的目光,奚曠最終妥協:「……好罷。」
這麼多天都過來了,再等月余,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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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奚曠動身前往長安。
走的那日,桑湄送他到王府門口,撫平他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皺褶,道:「早些回來。」
奚曠:「好。」
她的指尖微涼,被他握在掌中,慢慢暖起來。
這一刻,他們和世間其他夫妻看起來並無區別,遙遙望去,檀郎謝女,好一對璧人。
奚曠終於上了馬車。
桑湄垂手,目送他離開,等到馬車徹底消失在街巷中,她才道:「回去罷。」
說來也奇怪,寧王殿下平時也並不是時時刻刻在府中,但下人們始終覺得府上有個主心骨在,心裡踏實。但從今天開始,寧王殿下就真的不在府中了,下人們望著面無表情的桑姬,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