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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芫原本想要把身上的銀錢給他們當報酬,但是卻被林家人拒絕了。
一晃又過去了好些日子,鍾芫已經開始隨著林雪一起在學著在林中採摘,這山村仿佛與世隔絕,幾乎沒有人村外的人進來打擾。
而這些日子裡,簫懷執也一直睡著。
他那身子本就受過重創,如今又從山崖墜下,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也好在鍾芫已經有過一次照顧傷患的經驗,這次照料起來也不算為難。
而且如今她身邊還有林家人的幫襯著,照拂的倒是比從前還要周到些。
只是即便如此,簫懷執依舊到快入冬的時候才悠悠轉醒。
北方的冬季來的又快又早,鍾芫前幾日還只穿著薄衫,誰想一個晝夜的功夫,天上竟下起雪來。
她像往常一樣推門打掃,卻在門外看到靜立著的男人。
如鹽粒般的初雪紛紛揚揚,細碎的雪粒砸在皮膚上微微發痛,男人身上只披著一件長衫仿佛不知寒冷一般,鍾芫愣了片刻,然後遲疑的喚了聲。
「簫懷執……」
這個時節的山林里早已是光禿一片,天還沒有亮,萬物都被攏進一層灰濛,只有鍾芫手中的油燈氤氳方寸光亮。
男人終於回過頭來,在看到鍾芫的一瞬,他便緩緩笑了起來,那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便仿佛斂走了世間風雪。
他緩步走到鍾芫面前,然後緩緩躬起腰身,男人抬起手拂過女子垂落的髮絲,那動作有幾分小心翼翼。
「我還以再也見不到阿芫了。」
男人的指尖很冰,鍾芫抬眸看著他,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開口問了句。
「不冷嗎?」
簫懷執被問得微怔,他觀察了會鍾芫的臉色,然後才老實的點了下頭。
鍾芫緩緩的嘆了口氣,然後拉著男人回到屋裡。
山中村舍自然沒有皇宮裡那般有地龍暖炕,鍾芫把還染著餘溫的棉被蓋到男人身上,然後便提著拎著暖袋離開了屋子。
屋外的雪粒窸窸窣窣砸在屋檐,簫懷執就這麼抱著棉被等著鍾芫,一瞬里他仿佛回到了榮華殿的那處居所,好像那時也有類似的風雪。
屋中的燭燈靜靜燃燒著,正在簫懷執走神的時候,房門卻突然被推開。
只見平日裡溫厚老實的林阿爹正站在門外,男人看到醒來的簫懷執臉上頓時露出驚喜。
「方才屬下還以為是看錯,看來殿下終於醒了。」
說著男人隨即單膝跪下。
「都怪屬下保護不周,才讓殿下受了這般重的傷,還請殿下責罰。」
簫懷執垂首看著男人,然後淡淡一笑。
「不過是我自己的失誤而已,罰你做什麼,」
他原本也沒想到會受這麼重的傷,只是沒想到皇兄的手下居然那般不好糊弄,形勢所逼他也只得假戲真做。
想著簫懷執不禁暗自苦笑:這英雄救美的戲碼,到底是不如戲本上那般好演……
男人清雅的眸子隱隱透著幾分飄渺,他想著鍾芫方才的眼神,片刻後又釋然一笑。
只要好用,付出些代價倒也無妨。
山林靜謐,村子裡時不時傳來幾聲雄雞啼鳴,昏暗的天色里,只有灶房頂上飄著白色的霧氣。
此時簫懷執的身上也已經暖了許多,他抬眸看向依舊跪著的男人。
「比起這些,皇兄那裡如何了?」
「林阿爹」聞言抱拳道。
「那屍首似是騙過了他們,只是……這些日子依舊有人在搜查那位姑娘的行蹤。」男人說著眉間微微蹙了下,「不過殿下放心,霖將軍說了,只要在朔州,沒有人能打擾到殿下……」
第53章
◎終是來日方長◎
簫懷執聽罷不禁笑了笑。
霖殊這狂妄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
「對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林阿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回殿下,昨日剛立的冬,殿下若是再不醒,屬下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簫懷執看了眼窗外, 不知何時, 那些細碎的雪粒已化作鵝毛般大雪,外面的天色還暗著, 只能隱約聽見簌簌而落的雪聲。
鍾芫還沒有回來,跪在地上的男人又簡單的交待了些事宜便也退了出去。
殿下已醒, 他也要即刻與將軍那邊稟報。
離開的林阿爹只顧著心中歡喜, 卻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鐘芫。
不過鍾芫也沒有多言, 只是目送著男人往山下走去。
雪很大,沒一會便落滿了肩頭, 鍾芫抱著暖袋和溫好的麵食, 揚首張望了片刻,便也轉身回了屋裡。
此時簫懷執還似她走時那般乖巧的坐著, 他身上蓋著厚實的棉被,目光卻望著窗外。
鍾芫徑直走來,她將暖袋往男人懷中一塞, 接著把碗筷放在男子身邊。
「飯菜都熱過,殿下先墊墊……」
女子眉目間是一如往昔的舒雅溫軟, 簫懷執揚首看著她,眼睛卻一眨不眨。
林副將說,離那日已經過去了足足三月, 可在他眼中, 這一季往來卻只是一場困頓難醒的長夢。
夢中是場連綿不絕的大雨, 雨太大了,幾乎遮天蔽日,他尋不見鍾芫,也尋不見任何人,夢中的他隻身一人,仿佛身臨於無邊無盡的孤寂。
只是這片孤寂之中卻許多令他不安的聲音,有母妃的,有父皇的,有簫氏宗親的,亦有文武大臣的,這些聲音或嚴苛或期許,或輕慢或恭敬,還有混雜其中的,那個少年毫無遮掩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