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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姑姑,快些,我先送你回宮。」
鍾芫點了點頭,現在確實得回宮去,時局未定,她還不能走。
此時宮苑中中姜太妃正帶著幾個兒媳位陛下祈福。
大雨傾瀉而下,人間仿佛遁入混沌般,籠罩魏都的只有隻有嗚嗚的風雨聲。
這場暴雨一直不歇,隨後與暮色一同墜入長夜。
魏都的城門大敞著,原本應該守城的將士如同餓狼一般撲向城外,看守城門的士兵破布一般躺在地上,血跡蜿蜒著溶入水窪,逐漸將雨水浸透。
嚴玉騎在馬上,男人輕動脖頸發出咔咔的聲響,他一邊笑著,一邊收回手中的長劍,暴雨之下,一列列騎兵飛快的衝出皇城。
而在這隊人馬之後,一架馬車上,男人的略顯蒼白的手掀開了車簾。
嚴玉驅馬行去,然後笑道。
「如果順利的話,再過不久,王爺就要黃袍加身萬人之上了,介時可不要忘了我這鞍前馬後的手下——」
暴雨直接落在男人身上,連他的長髮也都因雨水的沖刷緊貼在冷硬的鎧甲上。
簫靖看著這表面溫順實則狂妄不羈的男人,臉上笑意卻沒有絲毫退卻,他點著頭。
「那本王便在皇城等著喝你的慶功宴。」
很快兩列隊伍分道揚鑣,一列衝出皇城,另外一列卻駛向魏宮。
玄衣衛的探子縮在角落裡,方才的一切全部被他看在眼裡。
探子身上濕透,他大口的喘息,臉上寫滿驚懼。
不好……
皇宮……
雨勢沒有絲毫停歇。
鍾芫的馬車在駛入魏宮前被攔了下來,攔她的人是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的鐘渙。
少年撐著傘站在雨中,而他身後是戚家的護衛。
「阿姊,事態緊急,你現在先不要回去。」
鍾芫掀開車簾,只是簡單回了兩個字。
「讓開。」
架著馬車的侍衛也滿心焦急,他回頭看了眼鍾芫,然後猶豫的勸道。
「芫姑姑,要不然您就隨小公子一起吧,今兒這境況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風聲呼嘯,雨聲大作,平日喧擾的長街上連人影也不見一個。
夜色遮天蔽日,狂風順著敞開的車簾闖入,浮動女子的凌亂的髮髻和耳邊的玉璫。
鍾芫心中亦不平靜,她凝視著眼前的少年。
嚴玉等既已決心謀反,便不會放著姜太妃這麼好的籌碼不要。
此時皇城已然空虛,嚴玉和鄭玄的人馬出城後,魏都守衛必然陷入混亂,不管能不能截殺皇帝,他們都不可能放過皇帝的生母。
「鍾渙,你即刻進宮,隨我一起將太妃娘娘……帶出來。」
鍾芫說罷,轉眸看向身邊的侍衛。
「你去召集玄衣衛,能召集多少人就召集多少人,就說是陛下的命令,膽敢擅闖皇宮者格殺勿論,無論是誰——」
鍾芫立刻下了馬車,然後快步走到鍾渙身邊,女子的目光似是有些不穩。
「走——」
鍾渙是因為戚家的暗衛查到了簫靖身在皇城,這才驚覺有異,可他沒想到阿姊竟也如此迅速地覺查了危險。
看來他的阿姊一如往昔——
「好,我們立刻出發。」
往歲零星的記憶闖入鍾渙的腦中,時間太久遠了,他那時也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只記得習課時被誇贊的是阿姊,被下人可惜身為女子的也是阿姊,而他只是懵懂的跟在阿姊身後。
雖然阿姊從不喜他。
這一夜異常的寒冷。
兩隊人馬順著魏都寬大的官道,直向魏宮而去,馬兒的嘶鳴混雜在沉重的行軍聲中,顯得混亂又令人恐懼。
前去報信的探子還在往玄衣衛都統府趕去。
宮苑中燈火煌煌。
雨勢磅礴,姜太妃蹙著眉擔憂的看著寢殿外沉沉的夜色。
「唉……」
但願玉兒無事。
就在這時,寢殿外便傳來混亂的爭執聲,沒多久,殿門被猛地推開。
風雨順著敞開的殿門闖入,燭火被吹滅,殿中頓時漆黑一片。
幾個渾身雨跡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寢殿門外。
姜太妃換了寢衣正準備休息,被這幾人嚇得差點驚叫起來。
不過很快,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太妃娘娘莫怕,是我,鍾芫。」、
隨著聲音響起,女子掀開身上的斗篷,此時她渾身是雨,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上來一般。
姜太妃看著心疼,連忙上前。
「這是怎麼了?」
鍾芫握著太妃娘娘的雙手,淡淡的笑了下,「現在無暇解釋,太妃娘娘先隨我走。」
不遠處已經隱隱聽得廝殺之聲,姜太妃因為驚慌微微發抖。鍾芫隨手撈了件披風蓋在姜太妃身上,然後她看了眼鍾渙,兩人一起扶著太妃娘娘往北宮門而去。
時間不多了,他們的人手又少。
幾人跑了沒多久,鍾芫看了眼身後的戚家護衛。
「你過來背著太妃娘娘。」
護衛心領神會,即刻上前將老太妃背在了身上。
寢宮外暴雨傾瀉,皇宮的異動,也驚到了鎮守皇宮的玄衣衛都史,可他們驚覺時已經來不及了,對方起碼上千人馬直衝而來。
而他們的人馬此時根本來不及集結。
夜色太深,血濺三尺也無人得見,只有不斷拉響的信子劃破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