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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想九川口中的朝會,她早幾日便聽店裡的娘子提到了,說這是朔北最大的集會,到時整條河道都會熱鬧起來,不僅其他地方百姓會趕來,連不少外邦也會假裝魏人偷偷過來賞玩。
「你說的那朝會是什麼時候?」
九川聽到鍾芫的詢問眼睛頓時亮了亮,「兩天後,雙九日游龍會,聽說是這邊的風俗,只有豐年才會舉辦慶賀,這次正好被我們趕上了。」
鍾芫點了點頭,他們來朔州已經有些時日。而她之所以整日晝伏夜出也是出于謹慎防備有人搜查,可過去這麼久了,似乎也沒什麼動靜。
想著,鍾芫又搖起了團扇。其實她之前是有故意透露行蹤,然後又推遲兩月才出發,所以說不定那些人已經搜過了,所以現下才這麼平靜。
客棧里食客不多,只有幾個酒客推杯換盞閒聊攀談。
九川見鍾芫不回答,便繼續勸道,「怎麼樣,這幾日天氣也沒那麼熱了,正好適合出遊,阿姊去不去?」
鍾芫聽著九川一遍一遍說那朝會如何的好,最後沒忍住還是點頭應下。
她想著出去走走也好,大不了改換一下妝容或者多點心注意下。
再說朔北何其之大,簫成玉再記恨她也不可能動用整個軍隊去搜查一個女子。
「去是可以去,但我們得再雇個人來看守客棧。」
雖然也可以讓後廚的人來兼顧一下,但是徐監事已經很辛苦了,鍾芫也不好再使喚他。
九川聽著鍾芫這般說,不禁笑道,「阿姊放心吧,這客棧平日也沒多少事,便讓朱娘子辛苦兩日,介時多賞些工錢,她會願意的。」
鍾芫想想也是,便沒有再糾結。
很快兩日過去,九川不知從哪裡搞來輛馬車,問他花了多少銀子,他也不說,鍾芫有些無奈,她當初從鄭玄那裡得來的銀子這些年也已經幾乎用盡,就算在淮安和泊安有些家產,眼下也不可能跑去變賣了。
「那客棧便用了我們半數的銀兩,以後日子還長,你要省著點……」
九川聞言也不回嘴,只低著頭老實的綁著韁繩,鍾芫見他這樣,也不再多言,戴上兜帽後便上了馬車。
朔北之大卻多為荒蠻沙/林,能稱為城池的也就三座,一個潿瀘,一個漠周,一個琅珺。
潿瀘人最多,漠周城最大,琅珺最富庶。
而他們去的地方就是號稱朔北小京都的琅珺,鍾芫去之前總是聽聞朔北百姓各種稱讚,到了之後才發覺,那琅珺的街市也就與一般縣州差不多。
「這……就是琅珺?」
九川聽著鍾芫的詢問不禁笑道,「阿姊總不能以為到處都是天子腳下,邊關之地,戰亂滋擾,能這般已是很好了。」
鍾芫想想也是,然後掀開車簾下了馬車,他們趕了大半天的路,到了之後才發現這邊所有的客棧店鋪都已經客滿,若不是九川準備了馬車,這會他們恐怕連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鍾芫突然覺得九川長大了許多,他已不是她以為那般衝動妄為,可這樣的想法沒有堅持太久便又被鍾芫否決了。
因為接下來九川拉著她幾乎把每個商鋪都逛了一遍。
少年牽著女子的手腕,一路走一路說,鍾芫恍惚里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鍾渙很黏她,也總這般阿姊阿姊喚她,然後央求她陪他玩耍。
只是那時的她大多時候都拒絕了。
想到這些,鍾芫不禁笑了下,年幼時總是太過蠢笨,思想簡單還尤其喜歡遷怒。
想著,她不禁又嘆了口氣。
「九川,你走慢些。」
鍾芫累的微喘,好容易才勸下還要繼續買花釀的九川。
「待會不是還要去看游龍朝會,你抱著這麼多東西會不會不大方便?」
九川看著自己滿懷的吃食玩意,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轉念想到待會人多,這樣的話不好保護阿姊,於是便轉身往馬車的方向跑去。
「阿姊就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就回來!」
少年邊說邊跑,鍾芫看著只覺得好笑,此番她已經有些疲乏,便找了個樹蔭下休息。
女子一身素色裙衫,長發綰在肩側,看起來溫嫻舒婉。
臨近朝會,街市上來往的人也越發的多了起來,鍾芫靜靜的站著,似乎對周往的一切都不在意。
這是她在宮裡的習慣,一旦站定了便不會四下多看。
街市繁鬧,不少人攜家帶子往朔江邊趕去,街上叫賣的商販很多,尋常不怎麼出來管事的官兵衙役今日也不厭其煩的來回巡察。
午間的日光很盛,鍾芫站了一會便將兜帽戴上。
沒一會耳邊傳來九川喊她的聲音,鍾芫聞言轉身招了招手。
此時九川懷裡多了把紙傘,待他快到鍾芫身邊時便將傘打開,然後舉在女子的發頂。
很快兩人的身影便沒入人潮,隨著人流一同湧向開闊的江岸。
今兒是琅珺最盛大的日子,江岸邊停著一排排雕欄畫舫,連閣樓之上也是人頭攢動。
男人端坐在視線最好的位置,身旁的友人正在勸酒,而他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目光靜靜地凝視著外面的長街。
因為擔心貴人不耐灼曬,掌柜的早早的在窗邊掛起了簾遮。用的都是極好的料子,既不會過於影響視線,還能夠遮陰乘涼。
只是此時的男人半身沒在陰影中,只露出精緻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