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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夷停住腳步,回頭,冷冷的目光宛如冰錐一樣向他刺了過來。
剎那間,邵純孜只覺被刺了一個正著,尖銳的痛楚伴隨著窒息般的沉悶,在胸口蔓延開來。不用開口,他好像已經知道對方會說什麼了。
如果再聽下去,他身體裡有個東西將被徹底揉碎。
那東西叫作「自尊」。
「是,我明白,我懂……」拳頭用力攥起,擠出牙縫的聲音拉緊得像一根弦,隨時可能斷裂。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夠強,我不像你那樣天生就是魔,那麼強大,我的體質又是妖又是魔還有普通人,本身就是個四不像,而且還像個笨蛋一樣被封印了二十幾年,到現在還要依靠別人的幫助來學習那些我本來就擁有的東西……
對,我是大笨蛋大白痴,我就算長出八條腿也連你的尾巴都追不上!可是你呢,海先生,難道你就無所不能嗎?那你為什麼還被無雙拖住了,沒來得及回去救海若?!」
話一出口,邵純孜就知道自己實在口不擇言,說得過分了。有些後悔,但是說出去的話已經無法收回來。
海夷站在那裡,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眸中的紫色仿佛變得越來越淺。
驟然揚手一揮。
邵純孜隱約看見眼前什麼東西晃了過來,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個龐大的身影阻擋在他前方。
是鬼彌,手中捉住了那一鞭。
即使面對著明顯盛怒中的海夷,鬼彌的氣勢也並不輸人,將近兩米的身高,錚錚鎧甲,本身就已經堪稱驚人。但他開口,聲音卻十分冷靜:「請好好休息。」
海夷眯起眼帘,狹長的眼角倍顯冷銳凌厲,目光卻隱隱黯沉下來。不再多說,收起手中的鞭子,轉身離去。
邵純孜屏在喉嚨中的一口氣這才重重吐了出來,後退幾步,跌坐進沙發里,托住額頭,再也不知道該怎麼思考才好。
怎麼回事……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些天他跟海夷不是一直好好的嗎?就算談不上多麼其樂融融,至少還算過得去,除了有時候海夷會壞心地把他逗弄到抓狂,倒也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爭吵。
剛剛那個又算什麼?居然那樣說他,把他說得一無是處……
他寧願對他說那些話的是街頭的流氓,是地下通道的乞丐,隨便是誰都行,唯獨不要是這個人!為什麼偏偏就是……
這個人,以前每一次叫他笨小孩,都還帶著戲謔,而剛才,完完全全已經是厭煩……
胸口划過一道刺痛,陣陣憋悶在胸口升起,心臟仿佛被什麼捏住,越捏越緊,簡直快要透不過氣來。
——被他糾纏這麼久,終於還是厭煩他了嗎?不,何止是厭煩,簡直就是厭惡,居然還想用鞭子打他!如果不是鬼彌及時擋住,他一定會被打中了……
難道真是自己做錯什麼了嗎?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啊!明明一直這麼努力,認真按照對方說的去做,只要得到一點進步,得到這個人一點讚許,都會讓他開心得要命。結果到今天,猝不及防就被狠狠踩了一腳……
到底為什麼?
邵純孜越想越糾結,真的無法理解。不行!一定要去說個清楚,無論結果是好是歹,這麼憋著太難受了!
拿定主意,他從沙發里跳了起來,驀地聽見鬼彌說:「他病了。」
「什麼?」邵純孜愣了一下。他?是說海夷?海夷病了?
「對!」
咬牙切齒,「他是病了,他有精神病!」
「瀛熱。」鬼彌只是說。
「什麼東西?」邵純孜有些不耐地皺起眉,現在急著去找海夷把話說明白,可沒心情聽這些不知所謂的玩意。
「他的病症。」鬼彌說。
「病症?」
邵純孜眉頭皺得更緊,突然一震,這才有所領悟,「等等,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他真的生病了,就像我們尋常意義上說的那種生病?」
鬼彌頷首。
「這……怎麼可能?」
邵純孜還是無法置信,「他不是魔嗎?魔怎麼還會生病?」
「萬物都有弱點。」
鬼彌說,「有弱點就會得病,不論是一棵樹,一個人,或一個魔。」
邵純孜認真思忖:「那你說的那個瀛熱究竟是怎麼回事?幾天之前他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得上了?」
「最近他做過什麼使靈力受衝擊的事?」鬼彌問。
「靈力受衝擊?」
邵純孜想了想,「你是說受損嗎?」
鬼彌點頭。
「我想想。」
邵純孜回憶著,眼皮微微跳了幾下,「每天餵血給我喝……算嗎?」
「算。」
聽到這個回答,邵純孜頓時臉色尷尬起來。
怎麼會這樣?這麼說還是他害人家生病的?可是——
「難道他自己不知道會這樣嗎?」
如果連這種事不知道,是不是也太糊塗了點?而如果是明知道卻還這樣做,那就更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
「這並不是他瀛熱的唯一原因。」鬼彌答道。
邵純孜不禁怔了怔,心念一轉,記起不久前剛剛發生的那件大事——
「海若……大概算是海夷的分身,有他五分之一左右的靈力,被別人……毀掉了,但他說過他跟海若是各自獨立的個體,那海若出事對他也會有影響嗎?」